“不,恐怕是真的。”
唐承运指着莫太冲臂上的瘀痕,娓娓解释道:“《幽冥诀》是极为刚猛的武功,至阳至烈,毫无花巧,才能镇得住地狱道里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威加于群邪之上。他一剑荡回百余斤的鞭劲,修为就算不及当年的冥王,起码也有七八成火候。若是单打独斗,门主与老夫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蒲静芙知他姜桂之性,好胜要强,决计不会无端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才道:“冥王既然是真,光是他手中的地狱一道便极不好惹,更况且还有畜牲道、恶鬼道末出,万一……万一教这些个妖魔鬼怪盯上了,那才叫冤枉。”
唐承运“哼”的一声,却未反驳,只说:“非是此时之敌也,未必便不能敌。”
“老灵君高见。”
蒲静芙顺着他的话头,凝着一双妙目环视众人,朗声清道:“打今日起,没有我的号令,不许任何人出这养心院一步。各岛人马须妥善编制,至少两人一组,切莫单独行动;遇地狱道徒众,须先行回避,勿惹事端。如有违者,绝不轻饶!”
瞥了惊云一眼,森然道:“便是各岛灵君敕使、甚至少主,都不能例外。”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竟鸦雀无声,现场好不尴尬。
那“冥王”的镇门神功《幽冥诀》再厉害,也不过便与莫太冲斗了个旗鼓相当:“响尾蛇”固然是鹿岛有数的高手,论武功却还不及四岛灵君之能,真要杀将起来,五禽门未必就输给了地狱道,岂有一味龟缩忍让的道理?
蒲静芙神色自若,含笑不语,倒是惊云按捺不住,抢白道:“娘!那捞什子冥王再狠,也狠不过阳顶天。阳顶天握有仙丹也就罢了,凭什么我们连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也怕!这不是教人瞧扁了么?”
蒲静芙料不到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抢先发难,笑容一凝,睁眼轻叱:“说过你多少次了,不得直呼主人的名讳,你总是不听!”
惊云被骂得委屈,性子一来,怒道:“他又不在这里,怎么说不得?他若没有那劳什子仙丹,谁怕他来!”
蒲静芙不想与她瞎缠夹,望了周围一匝,朗声道:“你们都是这样看的?我五禽门怕了地狱道群鬼,这才龟缩不出,是么?”
众人无语。她收回了冷冽的目光,回头微笑:“乐萱,你也是这么想的?”
松乐萱想了一想,摇头道:“冥王若有十层的把握对付五帝窟,毋须杀人还头,无端端打草惊蛇。他今夜前来,其实只是虚张声势;模样越是张狂,代表心中越不踏实,杀人威吓不过是假象。此为兵法中的‘示假引真’,疑兵之计。
“门主命众人一迳示弱,严守不出,冥王以为计谋得逞,必定开始松懈;届时,我等便能探知地狱道一千人的实力虚实,进可轻取、退是自保,这便是兵法中所谓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依我看,这是上上的计策。”
众人恍然大悟,尽皆叹服。
蒲静芙微微一笑,命各岛人真分配停当,各自散去,好生歇息。
莫太冲硬接了一记至刚至猛的“一剑斩幽冥”鞭劲悉数反弹回来,震伤了五脏六腑,起身时脚下微一踉跄,几乎站立不稳,齿缝间及时咬住一口鲜血;蓦地一条结实的臂膀横里伸来,稳稳将他搀住,来人面冷如铁、波澜不兴,黝黑的肌肤亦如冷铁一般,正是“金角鹿”杜平川。
“啧,管什么闲事!”
面色青白的瘦削汉子挥臂一挣,拨开扶持,一抹殷红溢出嘴角,曝雪般的倒三角脸上盆发白惨。“好生陪灵君去!你是上过几日学堂的,不比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咱们用性命侍奉灵君,你得用脑子。”
杜平川面无表情,语气仍是一贯的不卑不亢:“我的脑子,已比不上灵君啦。也该是时候,用性命来侍奉灵君了。”
“是么?啧啧。目光如炬、手腕灵活的金角鹿,不想也有这一天哪!”
两人并肩而望,松乐萱窈窕的背影正与蒲静芙、唐承运相偕,一齐步入后进,左右侍从只敢远远环绕三人,不敢走近到足以听清三人谈话的距离;那是灵君与岛民之间无可鍮越的差距,象徽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莫太冲眯眼看着,忽然一笑。
“怎么,被罚面壁一年很欢喜么?”杜平川斜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不,是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直到今天才得明白过来。”
莫太冲“呸”的吐出一大口血污,伸手一抹嘴角,大笑道:“原来鹿岛早已有了一位称职的主人,我却老当她是个小女孩儿。你和我、岛内和岛外……这十几年的辛苦,总算不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