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山河
昏暗的天,杂乱的雨。
无主的风在耳畔呼啸,树梢枝桠在风中瑟瑟发抖。
这不是一个好天气。
但对于布衣裹身,脚踏碎步棉鞋的少年刘者语来说,却是个特别的一天。
天池镇,张家铁铺。
现任的伙计兼老板,却正是这位姓刘不姓张的少年。他端了张小板凳坐在店铺门外,和往常一样抬眼看着街道,行人匆匆,持伞在街道上急行。看不见他们面上的表情,只知道下雨天,让那些原本闲着无聊想来铁铺转悠,寻望些新奇玩意的人,打消了念头。
不过这样也好,一个人更静些。
反正他也只是答应人帮忙看管店铺,那人只说营收五五分,却并没有对具体卖出多少,能赚多少银两有要求。
刘者语乐得自在,生意好不好似乎不关键,他的心情好坏才是。
又吹来一阵寒风,刘者语半光着臂膀,他的右臂粗壮,手上青筋暴露,显得膂力无穷,这也是他常年打铁的结果,也是他最自豪的地方。
店铺中有火炉,所以刘者语并不觉得寒冷,他坐了一会,发现这不同寻常的一天似乎比寻常还要稀松平常,便起身走向火炉,搓搓手准备干活。
但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穿花绣衣,踩着木根的小姑娘,笑意盈盈,望向少年,问道:“要两个轻质铜壶,带柄的。”
很可爱的小姑娘不知道姓名,但每天会来,她嘴里说的那铜壶据说是给家里公子投壶玩耍用的,要求别致,但对于精于手工锻造的刘者语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刘者语笑道:“有的。”
他起身走向店铺内,不久便取出一对轻质投掷用铜壶递交到小姑娘手上,这样的铜壶他屋子后面还有好多,知道她每天要来,是早就悉心做好的。
小姑娘接过铜壶,却突然破天荒的抿嘴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绣花的小香袋,交到刘者语手上,道:“给你!”
刘者语一愣。
小姑娘笑着道:“我知道的嘛,今天是你的生辰对不对!”
刘者语浑身一颤,接过香袋握在手心,再抬眼望时,她已经走远了。
他心里涌起苦涩,还有人惦记着的。这个秘密被小姑娘随意地道出,他有一丝感动,但也有一丝慌乱。
这种感觉,就像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他到底是孤独惯了啊,生辰一天天接近,就像突然转寒的天气,让他措手不及,以往还能含糊着过日子,但真到了这一天,总该面对。
小姑娘,以及他手上的香袋,当然只是这独特的一天意料之外的一笔,和那些堂前院内每逢生辰便张灯结彩比过节还要热闹的人家相比,之后的一整天里,除了刘者语自己,便再没有人记得这独特的一天了。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五个?十个?或是更久?
刘者语想抗拒孤独,但他不知道孤独已经化作血液,深深融在了他的血肉中。
就像他师父,也就是这张家铁铺的主人给他留言的那样,孤独
的道路一望不尽,一旦踏上,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天气转入秋,窗外梧桐仿佛拄着拐杖的老人站立在侧,十年?二十年?还是一个甲子?
他数不清了,指甲已经灰暗,布满老茧的手就像树皮那样粗糙,他岂非也是个垂暮的老人?
当年那个送他香袋的姑娘,早就嫁人了,结果运气不好死了丈夫,成了人人唾弃的晦气寡妇,再后来……据说是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凄寒夜晚,病逝床榻,死时候也没什么人来探望,最后草草了事,尸骨也不知安葬在哪里。
他当时没有说出那句话,如今望向秋风,眼神浑浊。
说与不说,又有何干系?
那当时天真可爱的少女,亦或是不知何处的旧人尸骨,都不过是云烟罢了,连他自己当初的心动,都早已埋葬在了长河中。
灯火灰暗,屋子里却热的滚烫。
老人直挺挺坐在那张拐了脚修缮多次的小木椅子上,桌角上有一尊生锈了不知多少年的铜壶。他的师父早在几十年前就离开了,云游四海,至今死否也没个下落,这间张家铁铺,要他刘者语看管,若他乐意,唤作刘家铁铺也无妨。
但张家铁铺的牌坊依旧几十年如一日的挂在那里,干净的不染尘土,连走路都要低头弯腰拄着拐杖慢腾腾哈气的刘者语,还是坚持每天早上把它擦拭一遍。
但即使老成这样,半吊子都要埋到土里去的一个人,只要他看向那铁炉和炉火,没人质疑他打铁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