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晋游本还觉得那位郎君性子凉薄,听了这么一番话,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想得太浅薄了。这时回想起那道白衣,不由生出些许羞愧,更多的却是敬佩,“难怪那位郎君年纪轻轻,就成了神咤司中长官。”他心中不禁对李蝉的身份生出好奇,却守规矩地没有多问。
杜成周笑了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至于是与不是,你自可问他。”
杜晋游见杜成周又要他去见李蝉,问道:“监印有什么吩咐?”
杜成周道:“酉时你到半日坊的红门巷口,接那位郎君去玄明观。我与玄明观的观主通过气了,你报我的名字就是了。那位郎君,要在那隐修一段时日,这些日子,他与神咤司右禁的联系,便由你来走动吧。”
……
离开洗墨居时,李蝉还有些不舍。怎么说这也是他多年以来,准备好好经营的第一个产业,结果店门没开张几天,这地方又要弃置了。
妖怪们从昨天就开始收拾物件,收拾了一天,才大致弄好。当初从梨溪巷来洗墨居,带过来的物件,包括锅碗瓢盆在内,拢共只装了半辆牛车。这一回,离开洗墨居,众妖怪从昨天开始收拾,带走的东西,一辆牛车大概已装不下了。
托曹赟跟那几位老宫廷画匠的福,这些东西里边,有许多稀罕的文房四宝、丹青颜料。还有那些衣裳、铺席、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其实大可不要了,但有些是小妖小鬼们惯用的寄身之物,用久了,对这些物件有了感情,没法轻易丢掉。
之所以收拾了一天一夜,就是这些事儿纠结不清。小妖怪们舍不得寄身之物,但阿郎不日就要离开玄都,就算要带些行礼,也不至于拖着扫帚、火钳、水缸盖儿走吧?扫晴娘把小妖怪们唤去,极为耐烦地开导了一遍,才让小妖怪们想通了衣不如新的道理,忍痛割爱,总算是把东西又精简到四个木箱的量了。
李蝉到红门巷口时,杜晋游已早早在那叫好马车候着。听了杜成周的一番话,杜晋游再见李蝉时,眼光已与昨日不同。他远远地见到李蝉,便上前去迎,又是为李蝉引领牛车车夫,又是请他上马车,十分恭敬热情。这恭敬有三分是出于神咤司右禁长官的地位,另外七分是敬其手段与仁义。
待马车往北行驶,车窗外屋舍后退,杜晋游便在微微震颤的车厢里说道:“李郎听说了么,昨夜郭都尉在家中现身了,据说他成了夜游神呢。”
李蝉昨天回屋后,画了一幅夜游神图,又因收拾洗墨居的事折腾了大半晌,几乎没怎么休息,正闭目养神,闻言睁眼道:“听到了些风声。”
杜晋游暗暗打量李蝉,试探道:“李郎不觉得这事蹊跷么?”
李蝉见到杜晋游的神色,这才知道他那恭敬态度的来由,笑了笑,“郭家人不觉得蹊跷就好。”
李蝉这话一说,杜晋游便知道杜成周的推测没错了,点头道:“也是。”
杜晋游心中感慨,既佩服他那叔父不愧是神咤司右禁的监印,真是目光如炬,又敬佩眼前这位身份神秘的郎君,行事仁义,手段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