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钟,谢明朗就起来穿衣服准备出门了。
陆从月做梦正香迷迷糊糊睁开眼说了句话头一歪又睡了过?去,谢明朗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小声道,“我出门了。”
正月的天很冷,谢明朗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将大提篮拴到自行车后座上绑上手电筒就出了门。
大冷天的天出门的确受罪,但是一想到篮子里的糕点能换来钱谢明朗的身心又火热起来。
到了县城还不到七点钟,但上班的工人已经出门了,一些?上了夜班的工人正好从工厂里出来。
年前的时候谢明朗就来卖过?一波包子,这会儿更是熟门熟路。先在厂子门前卖一波,再去家属院卖一波,一篮子鸡蛋糕不到九点钟就没了。
这才正月初四,还?有很多走亲戚的,供销社里倒是品种齐全,贵不说味道还?真不如谢明朗做的好吃。而且谢明朗还?开始推销他的没影儿的饼干儿,“等这两天做些?饼干出来,保准带着走亲戚有面子。”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做的没啥包装,只胜在口味好,价格合适上了。
大冬天的陆从月起床本来就晚,醒来的时候早不见了谢明朗的踪影。
灶房里陆从军正研究昨晚新垒起来的烤炉,想着待会儿烧把火烘干一下就看见陆从月出来了。
陆从军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对谢明朗更满意了,他是看出来了,他这妹妹虽说现在学好了脑子也?不抽风了,但懒也?是真的,啥都不干似乎都被谢明朗干了,就昨天他还?看见谢明朗给陆从月洗衣服来着。
陆从月见他哥眼神意味深长不由疑惑,“哥,怎么了?”
“没怎么。”陆从军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妹子一直这么懒似乎有些?对不起谢明朗,便打算劝两句,“你后面怎么打算?”
陆从月有些?懵,“就,学习啊。”她不会做吃的下地也不大行,唯一会做衣服村里人也不稀罕她自己也?没布票买布做衣裳卖,不学习怎么办,她明年还?想考大学呢。
但这回答着实让陆从军皱了皱眉头,果然,他这妹子是没什么想法的。
得亏谢明朗现在稀罕她,但万一日后谢明朗看透了陆从月的本质,嫌弃她了怎么办?万一到了京市他这妹子还?是什么都不会又没个工作,谢家人怎么看她?
陆从军在心里为陆从月捏了把汗,有些?沉重道,“你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的,就没想过去县里参加招工考试?”
招工考试?
陆从月面上一囧,“所以我现在要好好学习啊。”
陆从军听着她的回答顿时有些?头疼,可他也?帮不上忙,只能皱眉道,“那你上进些?,你瞅瞅谢明朗这样能干,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学习还?不成,你将来能干啥?”
陆从月:“……”
扎心了,新年第一针来自她的亲哥,日子太难过了。
因为被陆从军扎了心,早饭陆从月吃的都不香了,饭后拉着陆从民一心一意好好学习,打算在段时间内将落下的功课补上,再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赚一笔钱。
有了决心学习起来也就快了,谢明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副姐弟俩勤奋努力学习的景象,刘桂花知道再过?个十来天就得离开家了,很舍不得陆从月,所以陆从月学习的时候要?么在一旁看着她学习要?么去给找点吃的。
见谢明朗回来了又赶紧热菜热饭让他吃饭。
饭后谢明朗凑了过?来,“累了就歇会儿,不急于一时。”
听着他这话陆从月理解,毕竟有两年的时间有谢明朗辅导怎么也?够了,但陆从军却不觉得,“你们今年不是说会回京市?要?是回去的时候连初中的知识都不会,到时候怎么找工作?,不是说有个毕业证就成的,工作还?是得脚踏实地,起码有点真本事才能不给家里丢脸。”
陆从月缩了缩脖子,朝谢明朗吐了吐舌头,挺直了腰杆坚定道,“我要?学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口号喊的再响亮都没用,肚子里没有真才实学到哪都不成。”陆从军不是个多话的性子,但今天早上说的话可就真的多了。
江美林不知道早上那一出,但这会儿听陆从军一点面子都不给陆从月便戳了他一下,“干什么呀这是,小妹这不是在努力了吗。”
陆从军嗯了一声,“是该努力了,该努力的时候没努力就知道浪费钱了,现在再不努力就真的没救了。”
陆从月:“……”
总感觉被内涵到了,有些?晕。
谢明朗倒是没当面反驳陆从军,而且他也?看出来了,陆从月的确不怎么喜欢读书,但读书势在必行,他还?想俩人一起上大学呢,所以就道,“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她让她好好学习的。”
陆从军这才满意了,“嗯。”
谢明朗忙碌,刘桂花和陆从军夫妻就给他打下手,白天做了一百多个鸡蛋糕后就把烤炉用火烤了烤,打算明天就烤一炉子试试。
因着今天卖的不错,谢明朗便索性多做了一些?,第二天又早早的去卖鸡蛋糕了。
至于肉包子,现在倒是没功夫做,反正肉都腌着了也?不怕坏。
一直到正月十四,谢明朗这才歇了下来,这几天县城对鸡蛋糕的要?求也?没那么多了,他索性休息两天。而正月十四也?是陆从军要?回部队的日子了。
年前来时陆从军便给申请了随军的事儿,只是那时候是把陆从月也?申请了的,现在倒是不需要?了,只带着刘桂花和陆从民走就好了。
刘桂花本来就是个感性的,到了十四这天早上哭的跟个泪人是的,就是舍不得陆从月。
虽然母女俩相处时间并不长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但陆从月却从刘桂花身上体会到了母亲的温暖,在陆从民和陆从军身上也?体会到了兄弟的关爱,她真的舍不得他们。
陆从月哭着说,“娘,要?不您别去了,等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市吧。”
这一句话就让刘桂花哭的更厉害了,“不成,娘可不能给你们添乱。”
陆从军眉头皱着,“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想娘了就去部队看娘就是了。”
陆从月不吭声了,话说的简单,这年头出远门可麻烦了,一个来回都得好几天哪有这么容易。
都说穷家富路的,刘桂花自己倒是没多想,只收拾了自己和陆从民的衣服等物品便准备出门了,陆从月却把一直保管的陆家财产拿了出来,“我是嫁出去的姑娘了,这些?钱娘您以后自己拿着,实在不想拿就让大嫂拿着,总之我不能再花家里的钱了。”
“不行,这钱你得拿着。”刘桂花把钱塞回去,“这些?钱你留着,就当娘给你压箱底儿的了,女人手里还?是得有钱才行。”
江美林也?劝,“从月你就拿着吧,我和你哥都有工资也?有补贴饿不着咱娘也?委屈不了咱娘,别担心。”
陆从军直接一句话,“拿着吧,以后不给了。”
陆从月也?知道,毕竟她都结婚了不可能再拿结了婚的哥哥的钱和补贴了,见他们坚持陆从月也?不好强塞了,心里却想着等开春了再去扯布给他们一人做一身衣裳才行。
照例,谢明朗去借了驴车拉着他们去县城坐车,他们此行要?去东北,地处偏远,路上要?倒车,辛苦可想而知。
送走他们陆从月眼眶都是红的,送走谢家人的时候没多大感觉,真的把自己娘送走了,陆从月真的觉得好舍不得啊。
谢明朗叹气道,“等以后交通方便了我带你去看娘,或者等我们回京市站稳脚跟了就把娘接过去,别忘了京市的教?育资源可比部队上好多了。”
陆从月顿时眼前一亮,对啊,为了陆从民的教?育问题,她觉得她娘到时候肯定会乐意去京市的,哪怕再不习惯也会习惯的。
陆从月突然就有了期盼了,也?找到方向了,“明朗哥啊,咱们得去市里一趟找大姑去,这一年咱们辛苦些,得赚钱啊。”
谢明朗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松了口气,“成,正好现在还不到春耕的时候,咱请假进市里找大姑去。”
两人说干就干回家就准备找李先进去,到了家陆从月又想起来了,“要?不咱先找大队长说说办学校的事儿吧,毕竟老师他们的环境太差了。”
谢明朗叹气,“就怕学校好办,学生没那么多。大家都不重视教?育,觉得上学没用啊。”
要?是恢复高考了或许还容易些?,大家知道有希望考大学了,毕业能够包分配了大家也?希望多一些?,现如今去提恐怕真的不容乐观。
陆从月沉默,说白了还?是大家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可她又是个反面教材,哪怕之前想的好真的实施起来也真的不容易。
“那就先去市里看看吧。”陆从月无奈道。
真的应了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说的就是他们了。
下午俩人没出门,谢明朗觉得趁着元宵节也?得赚一点,好歹把去市里的车费赚出来,于是花了半晚上的时间包了红糖白糖红豆三种馅料的元宵,正月十五一大早就去县里卖去了。
过?年时家里还?热热闹闹,一转眼就只剩下陆从月和谢明朗了,谢明朗去了县里后陆从月就睡不着了,起来洗把脸收拾一番便拿出课本开始学习,这几天她已经在复习五年级的课程了,有谢明朗时不时的指导学的也?没那么难。
到了十点来钟就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声,陆从月起来伸个拦腰出门,就看见徐婶子的孙子狗蛋儿正朝村中央跑去。
陆从月问他,“干什么去啊。”
狗蛋笑嘻嘻道,“又来知青了,瞧热闹去。”
陆从月听着心里咯噔一声,又来知青了,那原书中的女主张曼丽不就来了?
她脑子里迅速的搜索关于张曼丽的信息来。
张曼丽,十八岁,今年夏天高中毕业,京市人,父母双职工,哥哥姐姐都是工人,实在没办法了才让她下乡。
按照原书记载,张曼丽长的漂亮,温柔善良,勤劳能干,在下乡后与同京市知青谢明朗在劳动中相知然后相爱。
两人共同努力奋斗,在高考前投机倒把利用一切关系赚钱,高考恢复后一同考进京市的华大成就一段佳话,后来改革开放,夫妻俩共同奋斗倒卖家电,九十年代进军房地产。
两人男才女貌,夫妻同心同德又恩爱有加,而且婚后还生了一对龙凤胎,个个聪明绝顶惹人喜欢。
可以说男女主的配置相当高,虽然没有金手指,但是投机倒把的过?程中却非常顺利,为俩人回京市奠定基础,也?为后来的商业版图大侠基础,堪称人生赢家。
当然原书中的谢明朗是不会做饭的,会做饭的是女主,而且手艺还不错。而且原书中不管男主还?是女主都不知道未来的事,能够成功全靠原书作者的偏心让他们一路顺遂……
陆从月竟然有些?羡慕,果然,炮灰和女主的配置是不一样的。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脑子里关于原书所知道的剧情补齐了,也?终于确定如今的谢明朗不是书中的谢明朗。
原书中的谢明朗,该是如今的谢明朗穿越之前的那个原主……
虽然有些?复杂,但好歹也?没有抢了女主官配的愧疚感了。
谢明朗只能是她的,哪怕原女主来了,谢明朗也?只能是她的。
“想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陆从月就听见谢明朗的声音了,一抬头就看见谢明朗正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笑看着她。
陆从月笑了笑让开位置让他进来,“想你。”
谢明朗进门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也?想你了。”
好肉麻,明明昨晚上还?在一个炕上睡着来着。
陆从月抿了抿嘴将门关上,随口问他,“听说村里来了知青,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谢明朗把自行车停好又把篮子拿下来,“来的路上碰见了,来了大概七八个人。不过?就算来也呆不了多久了,等高考恢复估计就都考大学走了。”
陆从月嗯了一声,有心想问问他是不是看见了张曼丽,又觉得没啥意思,毕竟如今的谢明朗也?不是原来的谢明朗了,问了也?是白问。
谢明朗果然没将这事儿上心,只道,“等晚上咱们去大队长家开介绍信吧,今天听大队长说二月初就得开始春耕了。”
陆从月点头,把篮子里的东西提出来,见里面有两瓶酒,笑道,“打算送姑父的?咱家不是还有瓶茅台吗。”
“茅台是留给你的。”谢明朗小声道,“你忘了,过?年的时候你可喜欢喝了。”
他一提醒陆从月顿时想起当时喝多了的囧状了,甚至脑子里又冒出那晚李志萍在打谷场发出的声音,还?有她问谢明朗会不会扎屁股时的情形。
“怎么,不想喝了?”
陆从月瞪眼,却对上谢明朗戏谑的双眼,顿时不想跟他说话了,谢明朗从后头抱住她,“晚上我炒俩菜咱俩喝两盅。”
陆从月不言语,但想的那茅台的滋味她又挺怀念的,“好。”
也?许怀念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和谢明朗一起喝酒时候的样子。
下午谢明朗没出门,却有人来敲门了,陆从月要?去开门被谢明朗拦住了自己出去了,陆从月跪在窗户边上往外瞧,却看见是一个女同志。
谢明朗往后退了两步,陆从月也?看清楚了,来的女同志个头中等,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大眼睛清亮干净,五官柔和,此时正跟谢明朗说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原女主!
陆从月哪怕心里认定谢明朗是她的人了,这会儿看见原女主上门和谢明朗说话心里也?有些?复杂。
正愣神的功夫,那边谢明朗已经将人送出去了直接门一关又进屋了。
“现在的女同志怎么这么客气了。”谢明朗进屋把门关上直接钻炕上了,“不过?是早上来时帮了点小忙,就巴巴的跑来道谢,都这时候了也?不怕人说闲话,大冷天的谁乐意招待她啊。”
陆从月挑眉看他,“帮了小忙?”
谢明朗点头,“就往回走的时候捡到一包,后来发现是那位女同志的。当时她就说得好好谢谢我,我还?说不用谢,都是一个大队的不用客气,没想到真找上门来了。”说着他语气带着抱怨,“大冷天的谁稀罕跟她谢来谢去的啊。”
听他这话陆从月忍不住笑出声,“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谢明朗看着她这表情脑子里开始飞速转动,他早上回来时就察觉她有心事,就在刚刚似乎也?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现在又问那女知青的名字,难道在她的认知里,他该认识?
谢明朗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问,“我该认识?”
陆从月斜睨他一眼,“她叫张曼丽。”
谢明朗惊讶,“你没见过?她你也?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陆从月点头,“为什么不能知道。”
谢明朗骨碌爬了起来,审视的看着她,“为什么会知道呢?不管是你还?是原主,按道理都没离开过?沂河县,她来自京市,我这原主都不认识她,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他突然记起来当初陆从月拒绝他时用的理由,他记得她说过?,兴许他很快就能碰上他喜欢的人了。
难道原主该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张曼丽?
谢明朗嘴角抽了抽,不能否认这个张曼丽长的还?不错,符合这时代的审美,但并不符合他的审美,上辈子他就喜欢上陆从月,穿过来后也没改变,可以说陆从月和那个张曼丽不是一个类型。他喜欢的姑娘都是按照陆从月长的,所以他可能喜欢张曼丽,只能是原主会喜欢。
啧,谢明朗头一次有些?嫌弃原主了,眼神儿不好。
陆从月见他不说话了,便哼了一声,“怎么,后悔了?”
“后悔什么?”谢明朗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跟我可没关系,我这一颗心都是属于一个叫陆从月的女人的。”
这话说的简单,但陆从月却很受用,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我以前没跟你说,我们其实是穿进的一本书里面,我以为你也?是,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我们是穿到一本年代文里面,你是被作?者赋予了后世记忆的男主,而张曼丽是幸运又勤劳勇敢的女主角,只不过?中间出了叉子,你穿来了成了男主继承了他的记忆,而我也?穿过来了。”
他们穿越本身就是一件奇特的事,谢明朗的接受能力也?很强,转瞬间便消化了陆从月的话,不过?他疑惑道,“那原书中你是谁?”
陆从月笑,“炮灰,男主下乡的村子里可有可无的炮灰。被赵倩兄妹哄骗嫁给赵前进,拿着大哥的钱养着这对吸血鬼,后来知青回城,他们抛弃了原主,原主上城里去找又被算计被嫁给二婚男一辈子过?的挺惨的。但因为只是炮灰,用来衬托女主的聪明智慧着墨不多。”
谢明朗张大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事儿有些?太奇特了。
陆从月眨眨眼,“觉得不可思议?”
谢明朗点头。
岂止是不可思议,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哪怕他接受能力强,这会儿都无法接受他心爱的从月只是书中的炮灰,而且结局还?那么惨,现在他都有些?后悔让赵前进和赵倩仅仅是去改造了,这样的人就该枪毙才对。
而且他不能接受这样好的陆从月在原本他的人生中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谢明朗抱紧了陆从月说,“那都不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未来里只有你和我,我是男主角,那么你就是那个女主角,谁来都不能拆散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