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市时天已经黑下来,许慢慢把自行车停在街边横杠后锁好，打?量了一下周围。
空气中浮动着美食的气息，她忍不住嗅了嗅,不料被旁边爆炒田螺的油气呛到，抬起食指揉了揉鼻头，打?了个喷嚏。
低头时短发蹭到她脸颊上,许慢慢顺手便把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双可爱的耳朵。
很快她就看到了他们。
周尉背对着她的方向坐，许慢慢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后脑勺，头发的边缘与白皙的脖颈颜色分明。
他没有靠着椅背歪倒，而是在跟同伴聊天时坐直了身子，胳膊自然而随意地放在一边扶手上，光看背影就足以让人感受到他出尘的气质。
是在光线暗淡的夜市上都能够一眼捕捉到的存在。
许慢慢走过去，顾畅看见了她，笑着冲她招了招手,难得有几分阳光小少年的感觉。
周尉也转过身来：“这么快。”
他讲得轻，许慢慢感觉有点没听清楚，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他摇头,从桌上的烧烤盘里拿出一根烤羊肉，慢条斯理道：“没什么，我就自言自语一下。”
其实许慢慢反应了一下,便猜到了的话。
“不欢迎我？”她扯起一个假笑，“还嫌我来得快。”
顾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姑娘咋还顺杆爬了呢？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也这么作。
他本想吐槽，却发现他尉哥竟然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拿着烧烤吃得很欢快。
周尉性子冷,但顾畅好歹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知道他每次开心时虽然不太表现出来，但总忍不住眼睛染上笑意，微微眯一下。
刚刚到了嘴边的吐槽便被他吞了下去，毕竟，尉哥都没说什么呢。
“不敢不敢。”他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唇回答她。
许慢慢打算把空书包挂在椅背上，刚刚侧过身去，他便又开了口。
“想朗诵什么诗，想好了吗？”
手忽然僵了一下，好似书包变得重如千钧。许慢慢一瞬间险些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勉强勾起笑容，转过身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怎么样？”她的笑容中像把数万均的辛酸浓缩后化为气息流传出来，但正是这份不情愿，反而让人忍俊不禁。
她承认，自己之前不该为了试探周尉有没有可能直接推掉这个演出，就提出了这个馊主意。
要真选择做诗朗诵，两个人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一起傻乎乎又字正腔圆地念出纸上的内容，那可太羞耻了。
怎么想怎么像小学生。
他顿了一下，偏头笑：“也不是不可以。”
许慢慢：“……”
顾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抑扬顿挫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儿，红掌——拨清波。”
周尉听完顾畅的背诵，眼中的笑意也藏不住了，轻轻鼓掌。
那双格外好看的手合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一下，像他心中缓缓复苏的欢喜。
“不错，不错。”
顾畅乐呵：“哈哈，说不定我再保持保持，下个学月考语文还能上个一百。”
许慢慢横他一眼：“做作。”
“嘿，你怎么说话的来着？”顾畅手里抡着根肉啃了一半的烧烤签，扬眉。
周尉看他一眼，也忍不住想逗一逗她：“嗯？怎么开口就怼人？”
许慢慢自知理亏，毕竟诗朗诵是她提出来的。但顾畅的模仿太滑稽了，简直就像是对她的讽刺。
她微微垂眸，嘴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咯。”一句话说到后面，声音小下去，娇娇软软的。
竟有点像撒娇。
周尉喉结微动，将食物咽下去，而后端起桌上的冰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唇放在啤酒杯的玻璃杯沿上，完美地掩藏了嘴角勾起的弧度。
感情阅读理解0分的顾畅却什么都get不到，只佯怒地哼哼一声，弄得许慢慢偏过头不想看见他了。
懒得再理他，死直男一个。
先前还说叫她过来，是想跟她道歉的呢！
泄愤似的，许慢慢也一口咬在鸡中翅上，鸡翅的皮被烤的脆脆的，一口下去，鲜嫩入味的肉香四溢。
吃了一串鸡翅，她又拿起一串鱿鱼啃。
筋道香辣，不错不错。
鱿鱼啃了一半，她便听见周尉问她：“你认识温宇新？”
心咯噔一下，她抬起头试探性地看了一眼顾畅。
但对方已经酒足饭饱，戴上耳机开始玩游戏，哪里还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只知道对着耳麦喊：“谁有六倍镜？”
“雾草，上面有个狙击。”
“……”
周尉不是在微信上说，顾畅不告诉他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吗？
毕竟最后他们正面冲突时，还带上了周尉的名字。
跟周尉本人解释起来，该多尴尬。
顾畅打?着游戏，恰好抬了一下头，只无辜地回应了一下她的视线，便又投入战斗。
许慢慢思忖一下：“上次礼堂门口认识的。”
“他还记得那次升旗仪式时的事儿。”
周尉点了点头：“哦。”
他坐着时仍比许慢慢高出许多，此时他将目光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眼中无甚波澜，似一泓清澈的泉水。
斟酌半分，他终于还是把那句“少和他来往”咽了下去。
没有立场。
虽然认识她已经快一个月了，但好像也没有熟到可以干涉对方交友的程度。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
不知是不是多喝了几杯啤酒上了头，他忽而想起那天自己拉开门时，撞见了站在桂花树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