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夫人们惊叹着自家夫君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常处于深宅中的女人们见着西方那些金发男人所带来的东西,又是喜欢又是害怕,对那些鉴赏过百次千次的瓷器字画等物品的兴趣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于深院中的小姐夫人不同,一方小阁倒是显得破烂凄凉,只有些许不甚珍贵的花草树木装点着空荡的庭院,木制的房屋以及之下多少长着杂草,而这样的地方却是这家主母的住所。夜斗放下手中的茶杯,很难想象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尽然是这个显贵之家的第二个主人,女人现在气色还算不错,脸色只是略显苍白,眼神倒是清楚得很,与刚才迷茫的眼神不一样。
初次见面时她身上穿着带着污物的衣服,脸上被花花绿绿的化妆品覆盖,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偶尔拿着手中的剪刀到处戳刺,有时疯狂撞击着旁边的木桌,一双手布满了新旧的伤痕,安静一些时就用手中的针线剪刀缝补剪裁着黑色白色的布料。
女人微微屈身以表歉意和感激,她大部分时间精神不好,准确的说就像是被迫患有疾病一样,虽然还有一丝清明,除开在太阳光最亮的中午,其他时间她就像旁观者一样被关在身体内部,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擅自行动着,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迫”留下各种伤痕,身处环境本就不好,再加上一天天重复的折磨自己,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是日渐衰败下去。
而刚才正是面前这两位神明大人突然出现在房子中,那黑色长发的可爱的男孩与那短发的青年对视一眼,再看过去时那男孩却又消失,在已经有些昏暗的小隔间中只留下点点闪着光亮的粉色樱花,相对的旁边穿着黑色和服的男子手中倒是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剑。
这难道是什么戏法么!凭空消失的人,还有这些居然会发光的粉色的花瓣,她曾经也看过戏班子的一些小魔术,那些个什么将人变消失的神奇表演逗得大家都啧啧称奇。
“你的愿望,是什么?”
这大概是一双被很多人都称赞过的双眼吧,清澈的蓝色,却又不张扬,但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却好像能够看透人心,就像穿透了这幅躯体,看到了真正的她一样,看到了被禁锢在这个身体中却没有任何自主权的她一样。
——您难道能够看见这具身体中的我么!
“我的愿望……”
到底有多长时间了呢,被囚禁在这样一个躯壳之中,承受着身体上日渐增加的痛楚,每日只有短暂的清新时间,但尽管如此被视作疯魔了的女人依旧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刚刚出生就离开自己母亲的孩子,她出生时被大夫确认出活不到成年的孩子,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与世隔绝有多久了呢?一天天听着外院传来的笑声,传来的吵闹声,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在清醒时刻尝试各种方法让自己脱离这样的境地,一次次的失败最后只能绝望的乞求着神明的保佑,将自己的期望寄托于虚无的神明身上。
——我的孩子……求您……请您一定要……救救他!
“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外表无比年轻的神明将手中的太刀往虚空中一划,被阻挡的锐利的刀刃在空中顿了顿,夜斗单握住太刀的手微微用力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什么断开的声音,刀刃前段散开几片花瓣也停在半空中,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些暗红的丝线也开始显现,它们挂在女人的四肢上,断口处留下点点红色的液体,就像有生命一般蠕动了一下,最后以可以用肉眼看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又变成灰烬落在地上。
“我……”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现在却陌生无比,要说以往身体上增加的伤害对于她来说仅仅是精神上的冲击的话,现在虽然能够真实地感受到皮肤裂开的疼痛感,却又带来了无比的满足,时隔多年感受到这个是属于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上。
女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尽管努力捂住自己的嘴,但那零碎的哭泣声依旧不可阻拦的发出,长久没有真正使用到这个身体,再一次能够按照自己的意识控制这具身体的时候甚至有些力不从心,她或许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不抱希望的最后祈祷真的有效,却又因为自己在两位神明大人面前丢了面子而有些恼怒着。
她想,计算以后不能为神明大人提供美味的贡品以及修筑神社,但是她也会一直铭记这两位仁慈的神明对她的回应与帮助。
“五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