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早在皇后邀请她时,清泉就有种预感,今日应是找她商议婚事,但她以为只是商议,没想到皇后竟会当众赐婚!沈列询问时他可以不回应,皇后亲自提及,他又当如何?
她倒是没意见,可郑元江明显不乐意,在场众人皆欢喜,独他拧着峰眉,欲言又止,令她十分忐忑,思量再三,清泉终是鼓起勇气起身道: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还得看郑将军的意思。”
说到底,清泉也是借着皇后的话音,顺水推舟的问出深埋心底的疑问。自我逃避了那么多年,个中煎熬,惟有她独自吞咽,但她又何尝不明白,有些事,终得有个了结。
既然皇后打开了话匣子,那她不妨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郑元江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未闻郑元江答话,众人开始起哄,“郑将军杀敌时果断英勇,怎的一到感情之事上就扭捏了呢?”
“可不是嘛!清泉这么好的姑娘,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不赶紧娶回家疼着宠着,犹豫什么?”
实则清泉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忍不住声明道:“我救郑将军实属自愿,况且如今我也没什么大碍,不能因为这个就胁迫他娶我。”
上座的皇帝也等得不耐,开了金口,“元江,表个态!”
沉默许久的郑元江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满是愧疚和无奈。
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断的在清泉心中翻涌,她的预感一向很准,今日也不例外,果见他轻叹一声,正色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清泉的救命之恩,臣感念于心,但赐婚一事,恕臣不能接受。”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唏嘘,清泉的耳朵瞬时一阵嗡鸣,但她却清晰的听到有什么在破碎的声音!
终究……还是拒绝了啊!明明夜宴凉爽,她却觉双颊滚烫,无地自容!看吧!这就是她一直想得到的答复,今日终于听到了他的心声,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拒绝得如此干脆,令她颜面无存!
可笑的是,她一点儿也不恨他,至少,他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直白的戳破梦境,也未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慈悲!
心痛难耐的清泉再不愿多问一句,宋遥舟替她不值,忍不住站起来为她说话,
“郑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怎能说话不算话?当初你可是答应过的,只要清泉醒来你就娶她,如今为何反悔?”
这种为她打抱不平的话,清泉最是听不得,不愿让郑元江背负愧疚,清泉抢先开口,“遥舟,别再说了!不过是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然而遥舟不肯罢休,定要替她问个清楚明白,“我就想知道郑将军是怎么想的,清泉待你一片诚挚,你为何不愿娶她?”
“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能为什么?”清泉从来都不想问这句话,哪怕被拒绝,她也想保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苦苦追问因由,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
所以她才适时打断,不让郑元江为难,更不愿让自己成为笑话。事实上,今日过后,她怕是要成为大梁最大的笑柄了吧?被男人当众拒婚,哪儿还抬得起头来?
帝后亲自赐婚竟被拒绝,皇上也觉得面子过不去,定要问个因由,默然片刻,郑元江只得给出一个理由,
“臣在年少之时曾定下一门亲事,奈何时逢战乱,我离乡参军,护得了旁人,却终究没能护住她,她命薄,死于战乱之中,那时我就在她坟前发誓,纵使没娶她过门,也会将她视作妻子,绝不再娶!”
那也不能一辈子做光棍儿吧!“爱卿重情重义,朕可以理解,但那都是十几年前之事,你为她独身这么久也算对得起她,今后这日子还是要过,再娶妻理所当然,并无不妥。”
此事清泉略有耳闻,在她看来,郑元江若是真对她有感情,应该不会拘此小节,说到底还是不爱,才会拿此做挡箭牌罢了!忍着心中的酸楚,清泉只想尽快结束这煎熬,再次打岔,
“多谢皇上皇后的一番好意,既然郑将军不愿意,那就不要再逼他,我也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没有我的男人。诸位见谅,我大病初愈,身子不适,未能久坐,先行告退。”
向帝后福身后,清泉再不愿多做停留,忍泪转身逃也似的离开这尴尬的境地!
出得大殿,她再也撑不住,蓄了满眸的泪汹涌滚落,心似被一把锋刀狠狠的绞扯,痛得她冷汗直冒,得扶着墙才能勉强行走。
出宫的路上,心念俱灰的她时而懵然时而清醒。天幕上一眨一眨的星芒似在嘲笑她的窘境,没有月辉的夜路格外漆黑,只有手中的那盏灯笼发出昏亮的光,勉强照着脚下的路,却照不明她心中的迷惘。
终于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答复,明确了他的心思,那满腔的执念顷刻间被打散,溃不成军!
五年的相处都未能感化一个人,不能说他心肠硬,只能说她没有能力走进他心底,即便再多一年三年甚至十年的相伴也是徒劳。
意识到这一点,清泉忽觉自己很可悲,回府后的那一夜,她整个人浑浑噩噩,醒梦间皆是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他救她时的场景。
起初她以为这相遇是天意最美好的安排,而今才明白,有些相逢,看似是缘分,实则是劫数。
一夜昏沉,临近天亮才熟睡,次日她醒得较晚,才起来就见朵儿端着水盆进来,
“姑娘您醒啦?奴婢帮您梳洗吧!将军正在院外等着您,说是有话跟您讲。”
郑元江?他能有什么话?无非就是想说,昨晚不是故意让她难堪,希望她别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