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二十一二岁,眼睛里却释放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符合的苍凉。那种完全无心于这个世间的感觉,仿佛不是一个实体,而只是偶然陨落人间的,一个悲伤的影子,一个寂寞的符号。
该怎么说呢──禁欲的冰雪样的人。就因为这样,张邦昌几乎见到赵苏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欲望!他情不自禁地要想象,如果掰开他冰雪的身体,里面会不会燃烧着妖艳的欲望!
何况──还有他高高在上的王爷身份…不能否认,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践踏高洁的黑暗欲望。
──尤其是张邦昌这种出身于贫家,崛起于战场中的武将。光是想象着如何地让这位看起来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张邦昌已经压抑不下心中狂嚣的渴望。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这表示──他同意了慈宁的交换条件。一直窥视着他的脸部表情的冯浩露出狂喜。这世间的事就是这般荒唐可笑!
汲汲于名利的人,往往被名利之门关在外面。孜孜于富贵的人,总有些无论如何摆脱不了贫寒。在那无限的虚空里,是不是真的有神只在悲哀地看着芸芸众生如蚁的这个三千大千世界?
明明无心于世间的灵魂,却偏偏无论如何摆脱不了红尘…这是宿命?天色已晚。烟霭渐渐地从垂杨柳外弥漫过来,淡淡的,菡萏水上升起了带着凉意的月光。箫声且住,秋意入怀。仰望着那玉盘样的明月…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与谁共,又能与谁共?
四顾无人,唯有秋虫唧唧。九千大地,亿万众生,为何竟无人堪与共语…突然想起寂寞地死去的天祚帝,不知是否已然安息…往事渺难寻,逝者已矣。
前路谁为主,生者堪伤…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悲凉的心胸里,突然掠过谁微笑的面影──重德,重德…大漠,关山,风雪,柔情…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
曾经以为已经把你忘却了。此时才知,你并未逝去,只是因为岁月的流逝,沉淀进了我的心底…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呢?还有我们的约定…“王爷!”沈湎在自己思绪中的赵苏一惊,回头一看,是侍卫不知何时到了身边。
“天色已晚,请王爷回去吧。”冷静得钢铁一般的侍卫,虽然是用恭敬的措辞说话,语气里却带着不容违抗的严厉。
身边的人都是慈宁精心挑选来监控自己的大内高手,平时赵苏可以强迫自己当他们隐行,可是此时他满心凄怆,不自觉地感到了无限的落寞。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真的好寂寞啊!超脱红尘,原来也不是这般容易的事…他默然叹气,站起身来。房中蜡烛早已燃好,在秋天的夜晚里,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居然会感受到丝丝寒意。
侍卫都在廊下,房中空无一人,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实在没什么胃口,赵苏随便动了动箸子,就吩咐撤了下去。
这时另外一名侍卫从外进来,躬身而立,把手里的金杯放在桌上。金杯里有大半杯晶莹的酒红液体,发出醇厚的香气。赵苏疲倦地道:“我不喝酒。”
侍卫说:“这是太后所赐,请王爷务必领受。如今天气渐冷,太后赐酒为王爷驱寒,实在一片爱护之意,王爷岂能无视?”慈宁会一片好心,赐酒给自己驱寒?赵苏心中冷笑一声──鬼才相信!他强自捺住火气,淡淡道:“我不想喝。”
侍卫说:“太后吩咐过奴才,一定要看着王爷把酒喝下去。请王爷把酒喝了罢!”赵苏心中无名火起。他懒得再跟侍卫理论,站起来就打算进卧房里去。
侍卫敏捷地挡在了他身前。“你干什么?让开!”赵苏怒瞪着身形如塔地拦在前面的侍卫,冷声道:“你要干什么?以下犯上么?”“奴才不敢。”那侍卫神色不动,口气淡然地道:“只是太后吩咐过奴才,一定要看着王爷把酒喝下去!”
见赵苏直视自己,他竟也不避回视──眼神坚定,毫无退让迹象。知道在这些唯慈宁之命是从的侍卫眼里,自己不过是慈宁控制下的一具傀儡!──心里突然涌上的悲哀使赵苏有快窒息的感觉,他一言不发,回过身抓起金杯,仰头把满满一大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就算是毒药,又复何惧!赵苏喝得差点呛到,咳了好几声,随手把金杯望地上狠狠一掷,怒声道:“行了吧!──还不给我滚开!”
“是,王爷!”侍卫恭敬地退到一边,另外一个侍卫去把金杯捡了起来。退进卧房,才发现自己刚才喝得太猛,衣襟上都湿了。随手拿来一方罗帕擦拭着湿漉漉的衣襟,赵苏想着慈宁为什么要叫侍卫逼自己喝那杯酒?──难道有毒?
难道那个老女人想不出其他折磨自己的方法,开始尝试给自己下毒的乐趣了?赵苏苦笑一声,有毒又何妨?──他并不怕死。随她去吧。多想无益。──还是洗漱了就寝吧。
***躺下没多久,赵苏突然感到浑身躁热。月光从纸窗外沁进寒意。他一向并不畏冷,所以纵然秋宵,也只盖了薄薄的一层锦被。
可是,这仿佛从血液里,从筋骨里望外灼烧出来的热意,还有变得奇异地敏感的肌肤。展转反侧间摩擦着枕、褥,就会感受到从未体会过的快感…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