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外来户，他清廉而爱惜名声，与当地商人的关系大多都不融洽。</P>
这四名大商人，势力根深蒂固，背后可能还有靠山，名声在民间也是贬褒不一。</P>
比如——</P>
风月场大掌柜乔三娘害得许多良家女入了风尘，但她也为很多无依无靠的老女人提供了生计；</P>
空山寺监院惠本和尚高息放贷，使得一些人家破人亡；但每当扬州城遇天灾之时，空山寺总会第一个跳出来施粥赠衣。</P>
……</P>
商人本就是逐利而行。</P>
这四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当下都未曾触犯大宋律法。</P>
官府并不能强迫他们去做一些事情。</P>
……</P>
翌日。</P>
苏良便在扬州城溜达起来。</P>
他多年未归，又打扮成了商人模样。</P>
根本不会有人能认出他。</P>
苏良刚溜达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了一条关于他的谣言。</P>
“侍御史兼知杂事苏良将于近日抵达扬州，他携带两船交子，欲在扬州以交子兑换铜钱，反对者皆以破坏乱法重惩。”</P>
这道消息，可谓是一石掀起千层浪。</P>
使得扬州城一下子乱了起来。</P>
交子，即纸币。</P>
当下的流通范围基本都在四川、陕西、河东等地，多为百姓不喜。</P>
百姓不爱用交子，乃是因交子会贬值。</P>
比如一贯钱额度的交子，经过一段时间后，可能只值八百文，甚至六百文。</P>
但铜钱却能持续保值。</P>
无论放多久，即使将其当成铜料炼制成铜器，也不会亏损。</P>
此消息一出。</P>
影响最大的就是扬州城内的借贷还贷市场。</P>
一些放贷者放出的都是铜钱，担心借贷者会拿交子还账，便纷纷开始提前要账。</P>
一时间。</P>
扬州城满是要账借账的百姓，有的甚至还大打出手，影响极为恶劣。</P>
扬州知州苏舜元反应速度甚快。</P>
在黄昏时，便在官衙外张贴告示，称此事乃是谣传，官衙暂时未曾接到这样的消息。</P>
但他一辟谣，百姓们就更不相信了，觉得此乃拖延之策。</P>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处处都是骂苏良的。</P>
有人骂他数典忘祖，有人骂他乃是为仕途的害家乡人的小人……</P>
有人甚至称，若苏良以交子替换铜钱，他立即就去告御状，还有的称要举家搬到其他州府居住。</P>
一日之间，整座扬州城都沸腾了起来。</P>
……</P>
入夜，曹护快步来到苏良面前。</P>
“查出来了，此消息乃是扬州商会总把头、船商曹四命人传出来的。”</P>
曹护虽隶属三衙。</P>
但皇城司那套探子的活儿，他已学得炉火纯青，在经费充足且消息传播之初，找到传播流言的源头并不难。</P>
苏良点了点头。</P>
此消息显然是火上浇油，让所有扬州人都对苏良产生恨意，阻止他解决扬州钱荒，并顺便破坏变法。</P>
“既然这位曹四爷想与我打流言战，那我便陪一陪他，能打败流言的只有流言！”苏良喃喃说道，然后走进了书房。</P>
约半个时辰后。</P>
苏良从书房走出，递给曹护一封写着“扬州知州苏舜元亲启”字样的书信。</P>
“找个兄弟，将此封信临摹一份，然后故意遗落在一处显眼的地方，务必在三日内让扬州城所有人都知晓此信的内容。至于原件，临摹后便直接销毁。”</P>
“是。”曹护拱手道。</P>
……</P>
翌日下午。</P>
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书信内容在扬州城传开了。</P>
此信乃是侍御史兼知杂事苏良写给扬州知州苏舜元的亲笔信。</P>
被一名商人在北城门附近意外捡到。</P>
信中称，苏良将会在本月二十八日下午抵达扬州城。</P>
为解决扬州钱荒，他准备杀鸡儆猴，他得知扬州城窖藏铜钱最多者乃是扬州商会总把头、船商曹四，便令苏舜元迅速给曹四编造一个勾结海外商人的叛国之罪，而后将其抄家。</P>
待抄了曹四的家，便能得到大量铜钱，而其他商人也会变得老实，钱荒问题将会迎刃而解。</P>
苏良还称，已有皇城司密探查探出了曹四的藏钱之地。</P>
此信的抄录版迅速在扬州城流传着。</P>
传着传着。</P>
很多人便信以为真。</P>
苏良乃是全宋变法的主力，本就被冠上了“劫富济贫而使得国用饶”的名声。</P>
想出此策，并不令人感到意外。</P>
一般的士大夫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但放在苏良的身上可真不一样。</P>
这位可是杀头御史。</P>
况且此策对扬州商贸的破坏力远比交子之策更小，还能解决钱荒。</P>
一时间，百姓们又议论起这封信的内容。</P>
真假难辨，众说纷纭。</P>
扬州知州苏舜元看到此信的内容时，不由得一脸懵。</P>
他都不知此信是不是苏良寄给他而意外丢失的。</P>
他想了想，并未再次辟谣。</P>
他辟谣也未有人信，待苏良抵达扬州，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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