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P>
苏良一行终于来到了东明县。</P>
开封府下辖四县，分别为开封县、祥符县、东明县和酸枣县。</P>
因临近汴京，商贾旅人们经常会在京郊落脚。</P>
这使得各个县城的商贸都较为繁荣，富裕程度远胜于一般县城。</P>
不过贫富差距也甚大，富者累巨万，贫者食糟糠。</P>
乡镇村落中，大多数依旧是穷人。</P>
像葛石头这种五等户之家，家庭实力已远远超过一些没有田产的佃农家庭。</P>
……</P>
当日晚。</P>
东明县一家客栈，包间内。</P>
范仲淹、王尧臣、梁适、苏良、王安石、司马光六人聚在一起。</P>
这六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变法司。</P>
范仲淹看向苏良，道：“景明，此事乃是由你发起，而乡村之事，又以介甫、君实最为熟悉，接下来，我们听你们三个年轻人的安排。”</P>
这就是范仲淹的胸怀和格局。</P>
若夏竦来此。</P>
那绝对是大手一挥，只允许别人听他讲话。</P>
苏良想了想道：“我的安排是，明天一早，我们分为两路。”</P>
“范公、计相、梁学士一路，前往东明县县衙调出五等簿；我、介甫、君实三人带着葛石头去葛寨村。”</P>
王尧臣一愣。</P>
“景明，你是不是说反了？调出五等簿这等小事，怎能让我们这三个老家伙跑腿？另外，我们三个一出现，那岂不是将东明县的官吏都惊动了，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容易扰民。”</P>
苏良微微一笑，道：“钓大鱼，须有好鱼饵，三位的作用无人能取代。”</P>
当朝。</P>
能在范仲淹、王尧臣、梁适三人的面前，将他们称为鱼饵，恐怕也就只有苏良了。</P>
三人知晓苏良一定另有谋划，不由得都望向他。</P>
苏良接着道：“三位去东明县县衙，乃是为了吸引东明县官员的注意力，伱们问他们要五等簿，他们不可能不给，但我们三个去要，就不一定了！”</P>
“待三位拿到五等簿，便告知东明县县令吴南和县丞许大有，你们要去长水村。”</P>
“长水村？”</P>
枢密直学士梁适面带疑惑，不知苏良到底在打什么算盘。</P>
“对，先去长水村。”</P>
“长水村与葛寨村相邻，两村百姓的经济情况近乎一致。”</P>
“若我所料不错，东明县的官员定然会将长水村布置一番，而后再让三位参观。三位在参观过长水村后，再突然称想去葛寨村看一看。到时，他们定然会借机拖延时间，然后派人布置葛寨村，到那时，我们先抓赃，然后让三位看一看真正的葛寨村是什么模样！”</P>
梁适有些不相信，道：“景明，不可能吧！乡村吏员的办事效率向来很低，他们哪有人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假？”</P>
这时，王安石解释道：“村落里，每个乡民都是官衙的线人，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官衙的人，他们不得不听从上面的命令。因为他们的父母住在村里，他们的儿女住在村里，而他们也要在村里过上一辈子！”</P>
范仲淹、王尧臣、梁适听到这句话，顿时恍然。</P>
地方吏员敢于大胆蒙骗上官的主要原因，便是控制了底层百姓的软肋，即他们的家人。</P>
“县镇里的吏员就这么坏？胆敢弄虚作假？他们不要命了？”王尧臣皱眉道。</P>
司马光道：“计相。当下开封四县的县令，唯有东明县县令吴南还是选人官，他正处于升迁的节点，为了仕途，他必须要保证东明县比别的县强，我大宋当下的大多数县镇都存在数据虚报，只是轻重不同而已。”</P>
这时，范仲淹站起身说道：“待明日看过长水村和葛寨村后，若存在景明所言的这些弄虚作假的问题，我们便将此事当作变法司的首要问题来解决。”</P>
众人纷纷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