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佑元年，正月初一，清晨。</P>
大朝会正式拉开序幕。</P>
赵祯端坐于大庆殿宝座上，神采奕奕。</P>
各国使臣、各路使官纷纷入朝启奏，敬献贡品。</P>
除了辽国特使耶律庆、西夏特使杨怀素、还有枢密使夏竦有些不高兴外，其他人皆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P>
大朝会仪式繁琐，足足持续到近午时，方才结束。</P>
而后，赵祯赐宴群臣。</P>
苏良作为当下名副其实的大宋第一宠臣，找其敬酒者无数。</P>
苏良拉来欧阳修挡酒，包拯、唐介镇场，才算未曾醉酒。</P>
直到黄昏才至家中，然后躺下便睡了。</P>
元月初二。</P>
前往大相国寺烧香者无数。</P>
又恰逢今年乃三年大考之年，随处可见身穿襕衫的书生士子。</P>
汴京城街道上人声鼎沸、比肩接踵。</P>
苏良并无亲眷要访，唐宛眉带着苏子慕去宫内探望了曹皇后。</P>
而苏良则是去找老洪、刘长耳等人叙了叙旧。</P>
此外。</P>
苏良还与前往汴京赶考的范仲淹之子范纯仁和王安石之兄王安仁吃了一顿饭。</P>
这一届科举省试，知贡举已定为翰林学士赵概。</P>
苏良与二人闲聊，无须避嫌。</P>
接下来的两日。</P>
苏良一家三口，分别去拜访了文彦博、吴育、欧阳修、唐介、包拯等人。</P>
至于夏竦，他本就从未去拜访过。</P>
而今因为一首诗，夏竦看到他就气得咬牙切齿。</P>
苏良无法解释，自然也不会去夏府为其添堵。</P>
令苏良感到意外的是，这首诗的影响力依然在发酵。</P>
汴京城的一些书籍铺子、私塾，都将门口的对联换成了：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P>
甚至一些卖油的商铺、卖花的小店，一些瓦子都在门头贴上了这两句话。</P>
苏良本以为这些人是在跟风赶风尚。</P>
但听曹佾之言后，才知这两句话竟能为商家带来巨大商机。</P>
一座瓦子贴上这句话后，顾客人数直接飙升了五成。</P>
因为他们觉得张贴此话的含义是：此瓦子的歌伎舞伎更新速率较快。</P>
瓦子的顾客们，都喜新人。</P>
这还没完。</P>
应试的士子们对这首诗也有了新的解释。</P>
他们认为，苏良所指，乃是朝廷新法。</P>
而今全宋变法在即，这首诗很有可能成为省试策论的考试题。</P>
此话一出，士子们纷纷开始解析起了这首诗。</P>
此诗在民间造成的影响，比欧阳修与柳永叠加形成的轰动效应都要大。</P>
一时间，想与苏良交流一番的书生无数。</P>
苏良实在不知该如何编，只得尽可能少出门。</P>
……</P>
苏良本以为，赵祯会在上元节后才开始筹备全宋变法事宜。</P>
哪曾想。</P>
赵祯在正月初十，便召众臣来到禁中。</P>
午后，垂拱殿内。</P>
两府三司的相公、学士院学士、台谏主官们全都聚在一起。</P>
赵祯坐于上方，看向群臣，开口道：“朕今日召诸位前来，只为一事。”</P>
“我大宋立国近百年，田赋、科举、吏治、军事、商税等多方面都已出现了问题。三年前，我们以齐州为示范点，实行变法，效果显着，朕甚是满意。而今，全宋变法，势在必行！”</P>
听到此话，欧阳修的眼角都湿润了。</P>
当年，范富新政的那批老人儿，还在朝堂中枢的就剩他一个了。</P>
苏良也是心情激动。</P>
这一路走来，甚是坎坷，大宋终于要迈出这一步了。</P>
赵祯继续道：“此次全宋变法将由朕亲自坐阵，直接指挥，至于以何种形式，待上元节后再议。”</P>
“此次变法，朕的目的是摧豪强、破特权，抑兼并，强兵马，唯才是举，使得国库充盈，百姓无贫，兵强将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P>
豪强，指的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豪商。</P>
特权，指的是尸位素餐的官员贵戚。</P>
抑兼并，抑的是疯狂掠地、剥夺贫民佃户的富贵者。</P>
强兵马，强的是大宋士兵的战斗力；唯才是举，举的是大宋真正的治国良才。</P>
总结来讲，变法最后的目标就是：国足，民富，兵强。</P>
听到此话，众臣齐齐拱手。</P>
这时，谁再反对变法，那就是找死。</P>
旋即，赵祯缓缓站起身来。</P>
“朕将丑话说在前面，全宋变法期间，若有人以结私党罪构陷同僚，以个人私利扰乱大局，朕定严惩不贷。谁若觉得自己不能胜任，可自行请辞，莫等到朕再去劝辞！”</P>
赵祯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P>
群臣连忙再次拱手，齐呼道：“臣明白。”</P>
赵祯虽然一向仁善，从未薄待过士大夫官员们。</P>
但众臣心里都明白。</P>
这位官家不是不懂制衡之术，不是不知朝臣们到底在想什么。</P>
他未亲政前，可是章献明肃皇后刘娥手把手调教的。</P>
各种帝王手段，无一不知。</P>
只是不喜去做而已。</P>
若有人觉得赵祯仁善可糊弄，那就大错特错了。</P>
赵祯看向文彦博。</P>
“中书立即下诏，令齐州知州王安石、通判司马光即日回京，汇报齐州三年变法之成果！”</P>
“臣遵命！”文彦博拱手。</P>
早在赵祯微服前往齐州前，王安石与司马光便已经开始着手撰写和整理齐州三年变法的成果。</P>
苏良预计，二人至少能整理出来一竹筐。</P>
这些成果文书将会作为此次全宋变法的重要依据和参考材料。</P>
赵祯想了想，又道：“此外，召资政殿学士、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范仲淹回京。”</P>
听到此话，群臣皆抬头。</P>
范公终于要回来了！</P>
欧阳修向来感性，听到此话，泪珠都忍不住从眼眶溢出来了。</P>
一边落泪一边笑。</P>
当朝，他最倾佩的就是范仲淹，其次是苏良，富弼算第三个。</P>
夏竦面色紧张地看向赵祯。</P>
赵祯道了一句：“就先这样吧，待上元节后，齐州变法的成果文书送到汴京城后再详议！”</P>
夏竦不由得长呼一口气。</P>
他生怕赵祯将富弼也调回京。</P>
范仲淹回京，大概率升为副相，而富弼若回京，那抢的就是夏竦的枢密使之位了。</P>
……</P>
正月十五，上元节，入夜。</P>
宣德楼前，山棚高耸，彩灯耀眼。</P>
无数百姓都聚集在御街上。</P>
廊道两侧，有人表演踏索上竿、有人表演击丸蹴鞠、有人表演奇术异能……</P>
宣德楼最前方的高台上，教坊司、军乐队的优伶们轮番上台表演，不时引来一阵阵喝彩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