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贵人,这个说法,的确是很多教门里面,蒙骗客人的说法。
也有稳婆为了多讨些喜钱,故而故弄玄虚。
但是,若真的来说,十个里面,能够有一个自动出奶的,就不错了,多数要吸**,不吸是不出来的,便是吸了**,也出不了的,三四成也是有的。
贵人定是关心这个水客吧,我仔细看了,那几个奶妈,虽然都算是周正人家的,不过先前两个,都是脸蛋子漂亮的,家里得宠的很。
后来放进人去,那一个泪眼婆娑的,小儿子是被北蛮摔死的,逃江过来的,绝不艳丽,却是个极贤惠心软的,另外一个,姐妹里面也说是淑德的。
可见这水客是有慧根福报的。”
正在说话间,里面文绾大姐奔了进来:“醒了,醒了,两位大人,那水客醒了。”
三.一睁眼就欠了一堆因果
林夕在温柔乡里,全身柔和发热,仿佛从内到外,都有温水洗了一遍,暖洋洋的,不愿醒来。
又过了一会,体温慢慢降落袭来,身体上痛楚减轻了很多,但是头皮和屁股上的伤口,仍然有些难过。
这时候,林夕——不自觉地——醒了。
一睁眼,昏黄的蜡烛摆满了舱室,一个妇人抱着,林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就看着那妇人,那妇人眼泪犹自没有干涸,欢快地说:“乃斯醒转了”(注:普通话里没有江浙某些声音的拼法,大意是你醒过来了)
林夕有一点点尴尬,但是内心的喜悦瞬间仍然将这些抛到脑后:“侬是姆妈?”(注:你是妈妈,或者也有做奶妈的意思。)
妇人狠命点点头:“是个是个,侬是毛毛嗢”(注:是的,是的,你,是毛毛吗——这是是孩子的贱名,也叫小名,孩子名字贱,不容易被鬼惦记,好养活。)
林夕一股暖流和悲悯瞬间就冲出眼眶,满目的泪水:“侬是姆妈,我赛是毛毛”(注:你是我的(奶妈),我就是你的毛毛——孩子。)
妇人嚎啕大哭,然后又把旁边一个妇人拽过来,给林夕看:“诶呦一个姆妈,嘁够咦奶”(注:还有一个妈妈,你也吃过她的奶)
旁边的妇人说:“阿咪也,侯仔,食多奶”(注:我也是妈妈,好孩子,你吃奶真多呢)
第二个妇人又对旁边的一些小女孩说:“细妹,细哥啦”(注:小妹妹们,看看你们的哥哥)
.....
林夕脸红红地说:“各位姆妈,细妹、阿甲,告诉我这是那里?”
旁边几个宫装妇人进来,把人都领走了,其中一位给林夕福了一福,说起了与河南口音略有不同的口音,也带一点客家话、粤语什么的口音,林夕的方言学习的功夫花过一些,不过中国方言实在太多,故而学会的不多,听懂多一些,但是能说的就不多,说的很正的,只有常用的,多数情况下,要在语言环境里呆一阵子,相应的说话和语词,才能逐渐完整。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所说的与刚才的普通对白还有所不同,这是宋朝的“雅言”?
一想到“雅言”另一道闪电,呲啦啦在林夕脑域空间里面窜来窜去,轰轰闪亮,赤白青粉,各样的闪电挣扎奔涌,仿佛点亮了什么。
因为思考了一会,林夕没有理会道宫装妇人的话,宫装妇人又说了一遍,这次林夕基本意识到这个妇人的意思:“柳柳给先生请安了”
林夕调整了一下口音:“免礼,汝乃何人?”
(注:古时候,使用雅言,以及使用特殊的词句,是贵族阶级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才能熟练正确应用的,一般来说,在这个层面上,往往对应与特定的文化教养和实力,这就是——礼——的重要部分和作用。)
宫装妇人楞了一下,行了大礼,伏地说道:“大宋朝杨太后坐下后宫都掌治(注:这是宫中四品女官,因为要为太后服务,所以有一部分女官)刘柳氏懿芳,叩请大人安。”
这些轮到林夕不知所措了,忽然,心头一下子亮了——浑然仿佛通透一般,这一次,那些闪闪电光,连船舱外,海面上的空间也好像照亮探着了一般,于是温言道:“可是杨太后差人救我?”
宫装妇人刘柳懿芳低头说:“回禀大人,确是杨太后命我等好生伺候,若是大人身体好些,可否乘轿,太后和皇上并丞相、太傅、兵马大总管一直等着大人的安危。”
林夕想了一下,问:“方才救我,有多少人?”
宫装妇人说:
“方才妇女宫娥,并下官,如你所见着,凡60余人;
向时(注:早一些时候的意思)兵马周总管说出动海鳅船4艘、虎翼飞艇4艘,2千余将士,目下归舟的,不足其半。
如今太后垂怜,调拨海鳅一艘,禁军两都近200士卒,候命。”
林夕真情发动,眼睛酸涩:“一睁眼,就欠了好一堆因果!神呀,你想让我怎么扛呢?”
宫装妇人听了林夕的话,觉得好生奇怪,心想,一醒了就问救人的付出,应该不是坏人吧。这个一堆因果,算是什么论法?
林夕看看舱外,问:“免礼,起来说话;吾来问汝,今日此时,何时何地?”
宫装妇人站了起来,仍然把头略略低着,眼睛不敢看林夕:“谢大人,回大人的话,今日是大宋祥兴二年,伪元至元十六年,二月初六,现在亥时将尽;此地乃广南东路崖山。”
林夕依稀记得,好像就是这一天,也或者是近几日,宋军就败了,如果宋军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又是两说,穿越真苦呀。嗯,对了,宋朝和元朝打仗,怎么也要站在汉家正溯,不行,这个情报不够呀,于是继续问:“宋军主将是哪位?”
刘柳懿芳说:“回大人的话,是太傅张世杰。”
林夕看刘柳懿芳没有在说话,心想,那就是还没有死,好吧,继续问:“元军可是张弘范?”
刘柳懿芳回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林夕继续问:“战况如何?”
刘柳懿芳觉得这个大人好奇怪,不过也不敢发问,只好继续说:“伪元已经切断陆路海路,包围崖山。”
林夕问:
“吾有一言,汝可回禀太后。
第一句:汝等可是汉家苗裔,若太后答——是,汝可问第二句,若回答不是,汝自不必来见我了;”
刘柳懿芳回答:“喏”
林夕继续说:
“第二句——汝儿可是汉家正溯,若太后答——是,汝可问第三句,若回答不是,汝自不必来见我了;”
刘柳懿芳回答:“喏”
林夕继续说:
“第三句是问皇上的——汝愿为天下苍生否?若皇上答——不愿,汝自不必来见我了;若皇上回答是,汝可回他第四句”
刘柳懿芳回答:“喏,敢问上人第四句是什么?”
林夕说:“衣冠华夏,匪绝其嗣。”
刘柳懿芳伏身再拜,痛哭流涕:“幸甚至哉,敢情上人示下,下官如何向太后、皇上回禀,哪位上人赐言。”
林夕出前几步,扶起刘柳懿芳:“吾名林夕,幼儿园老师,一个愚笨的修道之人。”
刘柳懿芳情绪正在高潮,不想被林夕这句话,就有点噎着了,嗫嚅片刻说:“喏,上人,下官这就告退。”
林夕对她说:
“舱门外那些人,一起带走,偷偷摸摸成什么体统,你们一起去说,免得太后、皇上,怀疑你。
找人带些熏香,换几床好被子。
对了,告诉太后和皇帝,我不要他封侯,不要他封爵,不要他裂土分疆,我也绝不做这人间的王。”
刘柳懿芳这会子,觉得情绪发酵才算正常了,问道:“上人,下官愚钝,不知上人所求”
林夕眼光灼灼地看着她:
“为生民立长命,为真圣传绝学,为万世育太平。”
刘柳懿芳只觉得心灵里面充满了麻雀和鸽子,在欢快地鸣叫跳跃,大着胆子说:“上人赎罪,奴婢敢再问......”
林夕哈哈一笑:
“汝之预问者,吾知矣,尽可告知太后——取忧烦之最,吾为汝安之!
且退下去吧。
教人速速送些笔墨纸张,并几只鸡鸭的尾翎;
你的赏赐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