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准备展开拳脚,尽情享乐的时候,神农宫的弟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应该醒了吧?不会有性命之忧吧?会不会残废了呢?那雍门广这回应该说话算话,没丢下他师兄一走了之吧?他要敢再这样不仁不义,我找人打断他的腿!
带着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未有过的如此之多的未解之谜,石头来到客栈。
鲍田奴和李子冈已经清醒,百般聊赖的躺在床上,睁着疲乏的双眼,出神的望着墙上积攒污垢的凹槽。
雍门广忙前忙后,一会儿端药,一会儿喂药,一会儿帮他们翻身,一会儿帮他们擦汗,精细入微,关怀备至。
石头对雍门广的表现极其满意,他宽厚的秉性令他选择看见人性的善,毕竟雍门广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他对自己说:“看来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有的人犯了一次错,但并不表明这个人就是坏人。”
“石头,你来了!”雍门广看到石头欣喜若狂,“师兄,我给你们介绍,这就是救了你们命的石头!”
鲍田奴把目光移到石头身上,两只距离遥远的眼睛因为微微肿胀,仿佛田间的癞蛤蟆。
“三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救了我们?”他清楚的记得在瓦舍遭受石头的挑衅才导致他冲上戏台,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在他眼里,他们是彼此的眼中钉,石头不可能对他出手相救。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俩都晕过去的时候,是石头拦住了那个带蚩尤面具的人,要不然你们俩都死在他的手下了!他也救了我一命!”
雍门广真诚的解释详细又清晰,他深怕石头看不见他为他做的点点滴滴。
鲍田奴转过头去,没有说话。李子冈倒是对石头印象不错,正是他让自己了解了相扑,给自己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原来你叫石头,感谢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不必,不必!你们不该坏人家的规矩,不过这也用不着赔上性命,我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呵呵!”石头感觉自己当上英雄,他仿佛听见周遭不绝于耳的欢呼声。
“石头,你是我们神农宫的救命恩人,你要是到我们神农宫,我们的师父肯定会将你当做上宾,对你刮目相看。”雍门广诚挚的眼神不容许任何人怀疑。
“到你们神农宫?”石头眼睛瞪得老大,心思蠢蠢欲动。
这几天在家中饱受折磨,他觉得自己就像刚出笼的囚鸟,从来没有这么想去看一看世界之大。离京城越远越好,离父母越远越好,他们自以为是的关心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去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神农宫有意思吗?”石头眉飞色舞。
“有意思!我们那里有很多花,很多树,还有很多鸟,这京城里根本见不着。”雍门广心潮澎湃,如果石头答应到神农宫,这就意味着他们俩有更多的时间去建立深厚的友谊。
“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们那里的人,心地善良,单纯朴实。”
“还有呢?”
“我们那里安静,不像这里这么繁华。”李子冈插了一句。他以为待在安静地方的人就想到繁华的地方去,待在繁华地方的人一定也想到安静的地方去。
“我不喜欢安静!”石头毫不犹豫否认了神农宫的这个优点。
雍门广伸出一只手阻止李子冈再次开口,自己赶紧补充:“我们那里有很多溪流,可以去叉鱼!”
“叉鱼!好玩!”
“还有追野猪,抓老鼠,钻地道!”
“好玩!好玩!”石头这才发现自己见识浅薄。原来妙趣横生的游戏,比如和家里的丫鬟们捉迷藏、躲猫猫,和哪个王公贵胄的子弟到布置好的围场去打猎,从街头晃荡到街尾,全都在雍门广的描述下黯然失色。
“我和你们一起去!”他用力拍下桌子,惊飞窗台上悠闲的麻雀,仿佛惊天动地的交易就此诞生。
石头临行前没忘了给家里人捎去一封言简意赅的信,告诉他们他去闯荡江湖,着重说明他将有江湖朋友照料,不用他们操心。
鲍田奴和李子冈的体力尚未恢复,不便劳筋苦骨,而且师父交代的任务也已顺利完成,因此没有人提出要像来时那样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九月末的秋风卷起巨浪,吹落黄叶,催促秋蝉在阔叶梧桐上埋藏最后一批虫卵,直到来年孵化破壳,迎来新的生命。
从东到西,秋意越浓,暮色霞光与金黄大地连成一片,像是一幅技艺精湛的渐进色彩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