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惊魂甫定,已认出此人身份,不敢拔刀,只得施展拳脚固守,以保不失;又换过十余招,盆发奇怪:“我不敢全力施为便罢,他出手亦有保留,却又是为何?”
他虽知巨汉是谁,巨汉却决计不知安生何许人也,既动杀心,断无容情之理。
斗得片刻,虎面巨汉呲牙一笑,点头赞许:“好功夫!”
路数倏变,易爪为掌,所用招式与安生一模一样,亦是镜射鬼手的招式!
安生暗自心惊,本以为他与兽王一般,亦不知从何处得了《镜射鬼手》的密传,忽觉不对:巨汉与他所使一模一样,并非同以鬼手对拆,而是安生右手一动,他左臂便随之而出,招式相同、方向相反,几乎是后发并至,浑似揽镜自照,难分彼此。
这是……镜射映像之招!
他虽未亲与破庙一战,因剑魔传舍使然,危急之际,反倒涌现出清晰的印象,于是出招忽快忽慢、时攻时守,意图打乱巨汉的镜映。巨汉冷笑:“耍什么小聪明!”
蓦地虎吼声动,梁顶粉尘簌簌撒落,雄浑的吼声夹着宏大劲力,直透雨幕雷霆,震得屋子格格作响,似将倒塌。
安生有乾元真气护身,自不惧震天虎吼,心想:“这是向二位师父示警么?”
忽生一股奇妙感应,自家的招数似在不知不觉间受人钳制。两人虽仍同招同式、镜映对反,却是主客易位,奇变将起。
似觉未觉,安生猛然抬头,神为之夺,赫见巨汉睁目狞笑:“好小子!可惜迟啦!”左臂微沉,牵得安生双臂沉落,全身气机、内息节律等,无不随之而动;虽只一瞬,但他咽喉、胸腹间空门大开,巨汉右手五指一并,如剑搠出!
“住手!”
喀啦一声掌剑穿墙,扬灰挫粉,距安生的脖颈仅只两分。那莫名牵引稍纵即逝,安生双手恢复自由,立即圈臂鼓劲,雄浑的乾元真气所至,硬生生将巨汉震退。巨汉低咆一声,本欲挥爪再战,门外之人喊道:“别打了!”伸出一只纤润玉手欲挽,正是玉尸。
巨汉鼻翼微张,轻轻扬手避开,低道:“你没事就好。打烂了你房子,我会负责修理。”五指屈成虎爪,便要拱背窜出,忽听玉尸喝道:“我说了住手!都到我屋里来。”语调尖亢、口吻悠断,竟是当日屋中那大师父的声音。
巨汉如遭雷殛,颓然放落了爪子,振臂而去。玉尸等他走远了,才对安生道:“跟我来。”目光垂落,并不与他相望,声音又恢复成略带沙哑的磁媚,转身迳向廊底走去。
她的背影更见婀娜,臀股浑圆,双腿修长,行走之时步子细碎,腰肢款摆,丝缎般的长发随之轻晃,衬着雪白单衣、绷紧的绸裤,益发精神。
玉尸是馨儿之师,年龄断不能少于卅五,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通世故的天真,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清冷,胴体既有妇人之丰润,苗条又似少女,梨臀柳腰尤为一绝。安生不敢多看,低头走进廊底的偏间内。
屋中一灯如豆,四把椅子分置两侧,巨汉与鱼诗兰相对而坐,玉尸则在巨汉身边坐下;鱼诗兰向安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畔。
居间榻上,一人盘坐于阴影中,形体小得异常,宛若童尸。乌亮的黑缎由他头顶覆下,几乎盖满全身;黑缎的末端略显参差,扎扎刺刺地延到灯光所及处,竟是大片发毛。
方才交手时,安生已认出巨汉便是馨儿的二师父“虎尸”,他那把椅子较其余宽大,才容得异常魁伟的身躯。焰光下无所遮掩,赫见他上身精赤,肌肉纠结,亦生满虎纹细毛,甚是奇异。
兴许是意识到安生的视线,白额煞“哼”的一声目露凶光,尖锐的指爪拈过一件灰褐大氅披上,仍是开襟袒胸,露出白毛茸茸的壮硕胸膛,配上那双鲜黄猫眼,便如一头白毛大虫踞椅而坐,跷起了二郎腿,形容是活脱脱的猛兽,举止却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