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之精神一振,扬眉道:“老大来啦!”
漆雕仁半身染血,咯咯傻笑:“我杀出去接他!”
唇面皆白浑无血色,膝弯一软,拄刀跪地,谁知反手又标去一枚小鬼首级,仿佛全身上下只剩杀人本能,无论失血再多都未稍减。
自现身以来一派从容的空灵夜鬼,终于露出一丝浮躁,“啧”的一声;“安大人请让路。要不,就留下命来!”
刀芒闪现,安生左臂鲜血四溅,结结实实吃了一记。他这刀却不白挨,挣得间不容发的一丝空隙,龙牙刀倏然失形,咫尺之间,一团耀目锋芒顿时炸开,对付快刀,唯有快刀!”
施展无心刀的同时,却听面具下“嗤”的一声,空灵夜鬼竟为之失笑,似看见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手里的钢刀骤然消失,潮浪般的刀芒涌至,将安生与龙牙刀一并吞没!
这是……无心刀!
安生震惊之下,才发现自己想的全然不对。空灵夜鬼所用,并非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无心刀,他的刀势虽铺天卷地而来,所指并非是无的空处,不因快而乱、不因重而拙……
在刀浪吞没他的瞬时,安生仿佛看见冥王挥剑来救,还有鱼诗兰掩口惊呼,随即一道金光回旋而至,刀浪轰然迸散。
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的绵密刀网刹那崩溃,手持青钢剑的冥王被轰得倒飞出去,背脊重重撞上破墙,一口呕红染花了她的脸谱;他的无心刀溃不成军,难以想像的巨力将他扫了出去,龙牙刀几乎脱手飞出。
唯一及时抽身的只有空灵夜鬼而已,但他手中之刀片片碎裂,四向射开,不少鬼卒哼也没哼便翻身倒地,被指甲大小的残刀夺走了性命。
而罗刹女仅仅是出了一枪。
四人同出绝招,她却一艳压三采,一枪便瓦解了幽冥诀、无心刀,以及空灵夜鬼那惊人的不世刀招。无与伦比的撼地之力,安生非是初见,改以长枪施展之后,威力更是远远胜过空手施为,仿佛长兵器才是这门武学的正路。
那是……某种枪法?
罗刹女收起那柄金光灿然的长枪,眉宇间隐有一丝懊恼,但眼下已不容她踌躇,枪尖锥一拄地面,咬牙道:“空灵夜鬼,今日之事,你须给我个交代!”
空灵夜鬼扔下半只空柄,含笑作揖:“外道大会之上,门主自能得到满意答覆。”意态从容,信步往破窗走去。
破屋外火光大作,无数焰炬随着呜呜号角,自四面八方围向小丘,将此地团团包围。来人辨不清有多少数目,只听蹄声轰隆,远近接天,将丘下挤得水泄不通,行伍却颇为齐整,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的旗手擎着两杆长幅大绸,均作黑底红旄,宛若军帜;左书“九霄别业”,右边一面高牙大纛,绣着偌大的“罗”字。纛旗下一骑白马卷尘而来,马上骑士头戴羽翅金冠、身穿抱肚绣衫,武靴玉带,威风凛凛;年纪似也不甚大,自有一股统军大将的气派。
骑士来到丘下,勒缰举手,猛地一挥,黑夜中飕飕劲响,连珠不断,直如飞蝗过境,入耳心怵;不过眨眼功夫,盘据丘上的集恶道、天罗香人马只觉满天星斗仿佛一股脑儿坠下,点点亮芒挟着狞恶的破空声响,钉得一地狼牙羽箭!闪躲不及者无不洞胸穿腹,死状极惨,岭上一片哀鸿,但第二波的羽箭又至!
“那是…”
罗刹女心急眺望,认出了旗号,喃喃道:“九霄别业……是罗成的人马!”
“没错。”
她回过头来,见空灵夜鬼扶着破窗顶棂,笑道:“门主切记,镇东将军府一旦占了势头,绝不少造杀业,眼下便是教训。门主持身甚正,我很佩服,然而一念之仁,却害了谁?”翻身一跃,衣影消失在窗外黑夜中。
冥王扶壁而起,一抹血渍,对耿照叫道:“喂,小贼,我知道你的底细啦,咱们走着瞧!”
吹起尖哨,鬼卒涌入接应,她领众小鬼由后进杀下山丘,夺路而逃。
罗刹女皱起姣好的柳眉,眉心深如刻划,望向诸多中箭女尸的眼里却透着一丝茫然,仿佛还未从空灵夜鬼的话语中清醒,直到一名接引使带着箭伤匆匆赶至,俯首道:“启禀门主,山下人马杀上来啦!来人十分棘手,不同寻常官军,姊妹们多披箭创,难以抵挡。要否死战,请门主裁示。”
高挑的年轻女郎回过神来,模样却不慌张。“众人随我从屋后撤下,伤患先行,由本座断后!”
接引使领命而去。罗刹女目光扫过屋内众人,终于不再理会姑苏城如何反应,看了安生一眼,冷道:“关于那人,我会再找你,无双城的安侍卫。后会有期!”
呼的一声掖起金枪,曳着披风跨出高槛;屋外的杀伐声随之而去,渐行渐远,终至不可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