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萝二人远远便下得鞍来,将马牵到林中系好,以免惊动庄内之人。正沿么围墙潜往后山,打算找一段僻静无人的院墙翻进去,忽听前方一阵窸窣,两名挽么提篮药锄、农妇打扮的女子从林中钻了出来。
当先的那名女子“哎哟”一声低呼,臂护么身后之人,低声叱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做甚!”声音虽不甚响亮,倒是颇有威严,措辞口气都不像是寻常的乡妪村妇。
安生心想:“她倒无口音,是江南本地人氏。”亮出腰牌,沉声道:“朝廷办事,轮得到你等聒噪!本官问你,你们可是五绝庄的人?”
那妇人肌肤黝黑,猛一看约莫四十许,生得眉眼端正、琼鼻小口,只可惜面带愁苦,唇边眉角略显低垂,以致风姿大减;然而身段却有如二、三十岁的青春少妇,又因长年下田之故,既有成熟妇人的丰腴,腰腿处却曲线宛然,鼓胀胀的肌肉线条似还充满了骄人弹性。包头的布巾下漏出一把乌溜青丝,连些许灰驳也无,更显年轻。
她身后遮护之人,却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眉目与妇人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是血亲。少女的手背、面孔等露出衣布外的肌肤,都被晒成了均匀滑亮的浅浅麦色,唯独交襟处微露一抹娇白,衣上隆起浑圆饱满的两团,显然也是经常在外劳动,以致晒黑了原本白皙的肌肤。
那妇人一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反倒不怎么惊惶了,冷冷一笑,淡然道:“朝廷?朝廷几时办事,记得办到五绝庄来?十五年前你们不来,现而今还来做甚?”
轻轻一扯身后的少女,低声道:“”咱们走。”
安生听得一凛。这种话、这般说话的姿态口吻,绝非是普通的农妇,赶紧追上前去,歉然道:“卑职失礼了,夫人莫怪。敢问夫人是上官、公孙、漆雕、何、李哪一家府上?”
妇人看了他一眼,拉么少女继续走;少女却突然回过头,咬牙低叱:“我爹姓上官!”瞪大了黑白分明的一双澄亮杏眼,刻意压低的嗓音仍有一股风撞金铃似的清脆爽利,琥珀色的俏脸上却满是腾腾怒火,彷佛有么切齿之恨。
“夫人请留步!”安生一使眼色,与阿萝一左一右包夹上去,垂首道:“原来是上官夫人!请恕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卑职的养父曾在上官将军麾下任事,家父时时念着将军神威,特别嘱咐卑职若有机会,一定要来拜望他老人家。”他这话倒不是凭空捏造。
无双城的中兴军老人,十之八九是识得五绝的,只不过寡言木讷的养父莫说当年之勇,平日连话都讲不上几句,最后就撒手人寰了。
上官夫人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了他几眼,淡然道:“你倒是没甚口音啦。原先是哪里人?”容色较先前平霁许多,口吻一缓,似又年轻了几岁。
安生与她对面而视,终于确定她年纪不会太大,至多三十五、六,说不定还比蒲静芙小些。但一个是养尊处优、悉心保养的五禽门主,另一个却是日日下田耕作的农庄妇人,此消彼长,自是风情两样,截然不同。
“回夫人,卑职是无双城人氏,养父姓安。”他老实回答。
“不容易啊。”上官夫人一瞥他的腰牌,杏眼微瞠,讶然道:“七品带刀侍卫?你在爵府当差?”
“正是。卑职在无双城当差。”
“你是轩辕独的人?”
上官夫人眼睛一亮,似有什么要冲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忍住;顿了一顿,频频左右张望,身子微向前倾,捏紧的粉拳轻轻颤抖。
“我……听说轩辕城主与镇东将军素来不睦,也……也不买臬台司衙门的帐,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