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愕然道:“那人……便是剑帝段天涯?”
薛平贵冷笑:“你师傅没告诉你么?如假包换,正是三十年前号称剑法天下第一、名列凌云榜的剑帝段凌天!”
即使绝迹江湖三十年,时至今日,“凌云榜”这三字仍是神洲大地上的武学巅顶,是令世人抬头仰望,心生敬畏。这么多年来,江湖上无数英杰兴衰起落、繁华过眼,却始终都没再出过那样耀眼璀璨的传奇人物,便是凌云榜上的人次第凋零,依旧无人能够取代他们的地位。
饶是冥王自负武功,也不以为自己能够得着“凌云榜”的名位,摇头道:“兽王当日的运气,可说坏到家啦,居然撞上剑帝段天涯这样的煞星。”
他这话倒非存心挖苦,是真的感叹薛平贵运气不佳,偏就遇上了嫉恶如仇的剑帝。
谁知薛平贵只是一迳冷笑,半晌才道:“这算什么‘运气坏到了家啦’?真正杀千刀的坏运气,岂止是遇到剑帝段天涯而已?
“我沉在圣藻池里假装昏迷,心中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老和尚、死穷酸既与剑帝论交,本事定然不差。那死穷酸不见其人,尚且说不准;老和尚拼着修为不要,猛灌内力救人,待他油尽灯枯之际,便是老子突围而出之时。”
“果然要不了多久,老和尚身子一斜,撤下手掌,脑袋从幽影中软软垂落,露出一张焦黄憔悴的老脸来,生得也没甚特别,倒是神气委顿,两只眼窝乌黑深陷,活像是中了什么成瘾的邪毒,与他那道貌岸然的口吻全不相称。
段天涯见了也惊讶得很,道:”大师模样……怎又与前度不同?”
老和尚淡淡一笑:“因缘生灭,无有究竟,将军又何必执着于此,徒增烦恼?’说着睁开浮肿的眼皮,两只眼睛已遭利刃所坏,居然是个瞎子。
“我一看,心中可乐坏啦。任老和尚武功再高,内力耗竭,不过就一干瘪老头,加上双目俱盲,还不手到擒来?段天涯与死穷酸似是有求于他,与之订了个赌局什么的,投鼠忌器,自不敢轻举妄动。”
那场景想来极其诡异:地底岩窟中,一洼绽着青绿幽芒的黏滑藻池,三位高人分据三角,俱都藏身于暗影之内。池里泡着三个半死不活的伤患,其中两名昏迷不醒,另一人却是暗藏鬼胎……
“大师不惜耗费真力,这两位可与大师有亲?”段天涯问老和尚。
“素昧平生。”老和尚回答:“倘若将军于道中遇见,救是不救?”
段天涯沉默半晌,把手一扬,池中泼啦一声,赭衣少年仿佛被一条无形索拉出水面,“噗通!”落入藻池另一头。仔细一瞧,几根细韧的红丝线分连着少年的头顶百会、背门大椎等要穴,不多时周身便窜出氤氲白雾,竟比先前还浓。
另一名始终未曾现身、薛平贵以“死穷酸”称呼之人见状,朗笑道:“段兄武力超群,不想更是医道国手,通晓这罕见的悬丝诊脉之术。”
段天涯道:“夫子见笑了。段不懂什么悬丝诊脉,这少年天命所归,却身带败局,虽能成事,终不免落得身死孤伶的下场。我与他既是有缘,这同命术不止救他性命,也能略改格局,借他三十年的霸王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