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神功本是魔宗或者叫圣宗的秘传功法,男女合修不过取长补短,事半功倍的而已,并非需要肌肤相亲。
安生依照心决,耳目闭绝,心神迅速沉淀,犹如坠入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暗。
两人气脉似贯通一气。
倏忽之间,剑魔所传授的那篇千字怪文浮上心头。思绪所及,安生的意识慢慢解离,无身可置、无所可之,无可名状…遁入虚静的安生并不知道,自己刚跨过了一个艰难高槛,亦即道秘中所谓“不即不离,勿忘勿助,万念俱泯,一灵独存”的入门境界。修道养气士称“正念”、“炼心”、“意守”赋名甚多,不一而足,所指却都是这一层最最关键的、遁入虚静的根本功夫。
寻常修道人以为“虚静”便是打坐冥思,想像气在体内运行,第一步便练错了,后头便是照着不世出的金丹秘笈修练,也练不出结果。当武功练到了某个层次,能摄心观想、不受外物所扰时,即便不通丹道,也能自行遁入虚静,窥破玄机。
故世间的绝顶高手中,不乏延年长生、华发复乌之人,纵使年事已高,血气不如少年人畅旺,动手过招却丝毫不逊于青壮,便是因为勘破了这最关键的一步,才能由武入道。
如果能够,他希望这个女人不要是周芷若。除了她,谁都可以,安生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里的杂识。穿戴整齐,也学着周芷若盘膝坐下,按她所授的心诀吐纳调息。
丹田中隐约有股热流,以虚静法门入定后,他想像热气循筋脉运行,果然心思所至,那道细细的热流便到哪里,所经穴位无不一跳,肌肉中彷佛汲饱了鲜血、蓄势待发,却又不是拉满弓弦不得不发的紧绷,而是很松、很舒泰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内力!他意守心念,导引内息走遍十二正经,回忆施展功诀时那些陌生隐微、平日不常使用的肌肉,一一复习周芷若所授的穴位心法。但内息走到奇经八脉时,却无法一气贯通,须各自独立而行,远比想像中更花时间;用功完一周天,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安生收功睁眼,通体如浸温泉,却见周芷若笑吟吟的坐在身前,赞许道:“你天资极好,用功又勤,进境之快,说不定还远超过了我原本所想。但要记住‘欲速则不达’,功诀再妙、禀赋再好,也不能练过了头。今天不许再练啦。”
安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索性点了点头,也不接口。
周芷若似未留意,笑道:“我出去找点吃的,你可别乱跑。”
安生忽道:“周姑娘,还是我去罢。”
周芷若抬望了他一眼,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慢条斯理地拂着裙膝,淡然说道:“你会轻功么?”虽是含笑凝眸,口气却不似先前那般亲昵娇憨,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了开来,彷佛隔着一片看不见的水晶帘幕。
安生被问得语塞,一时难以还口。
“我会轻功,我去找吃的。你莫乱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会不惜杀光全府人等,也要保住我的合伙之人。”
说着盈盈起身,踮着步子长腿交错,敏捷而优雅地走到门边,临去之前回头一笑,月光穿透门缝映上如玉雪靥,只有“冷艳”二字可堪形容。
“遇到危险时,松胯沉腰,自足底涌泉穴发劲,便能上梁。这是轻功之根本,你好生参详。”
门扉轻晃,咿呀一声重又闭起时,人已消失不见。
房里没了周芷若,安生却不如想像中自在,她离开时的神情、话语犹在心头,安生才发现自己竟有些许失落,甚至有几分懊恼。
他在房中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屋外一阵脚步细碎,警醒地站起身来吹灭残烛,无声地贴着壁影最幽暗处,一动也不动,这才微感诧异:“我记得这屋壁隔音效果极佳,日间李刚等每次进出时,总是一掩门扉便内外隔绝……奇怪!怎么现在我却能听见屋外的动静?”
殊不知他耳目本较常人灵敏,修习乾元神功后,内力从“无”到“有”其中差别岂可以道里计?
屋外廊间似有许多人往来奔走,他侧耳倾听,总觉人人落脚之时,一足的步子都比另一足稍重,纵使不知有多少人接连跑过,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无一例外,转念立时醒悟∶“是了,他们手里提着东西!”
忽听脚步声停在“南之天间”前,安生不及细想,松胯沉腰、足底发劲,运气往上一跃,便这么轻轻巧巧跃上了横梁,还差点收势不住,一头撞上房顶。还来不惊喜赞叹,房门“碰!己一声撞了开来,几名下人提着齐眉棍冲进房内,探头四望。
外头有人叫道∶“有没有?有没有?”
房中一人回头应道∶“也不在这里!”
只见几人又提棍奔出,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至,屋外炬焰燎天,似都聚集到了十方堂的廊下广场。
他冒险踩着横梁走到屋前,就着最近的阑额缝隙凑眼一瞧,广场上黑压压的聚集了几十名下人,人人手提棍棒,似都是身穿精布衣衫的正经下人,无一名是伪装的低等执役。
三管事背对着他,站在阶台上居高临下,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那飞贼害死了我们一个兄弟,下手极是毒辣,我们今夜一定要将这厮逮住,免再牵连无辜!”
众人纷纷附和。
安生悚然一惊:“莫不是这府里还潜藏着其他人!”
忽听一人大声道:“三管事怎知是外贼?说不定是那些个募来的贱役所为。”
三管事冷笑:“我早已料到,这几日都是点齐了人头之后,拿铁链锁死了役所门窗,没有我脖子上的钥匙,哪个还能进出!”
众人皆道:“三管事高见!如此说来,定是外贼啦!”
三管事大声道:“外围铃索触动,我已派人沿着院墙搜索,贼人插翅难飞。我等从府中逐院搜查,来个内外夹攻,今夜教他来得去不得!”
将下人们编成数队,分路而出,片刻火炬焰影便散得乾乾净净,十方堂外又是一片夜幕低垂;风中偶有几声鸦枭乱啼,除此之外,连一点声息也无。
周芷若的推断极为精准,十方堂果然是敬事府中最僻静的角落之一,周遭别无其他建筑,除非李刚吩咐,否则无论谁都没有靠近此地的理由,不像其他院一般,即使院落无人居住,还是要点上满院莲灯,明如白昼。
安生担心周芷若的安危,本想出去寻找,但转念便知三管事口中所谓的“飞贼不是周芷若:飞贼扰府一事已发生了好一阵子,起码不是昨天露的徽兆,而周芷若却是昨夜才至,此其一也;再者,若是周芷若暴露行藏,以她的武功和习性谁发现谁就被灭口,绝无侥幸,更不可能引发如许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