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的死讯让整个公司人人心惶惶……
中午十二点,房启龙和副总老宋在附近的小店吃饭。小店里人满为患,多是写字楼里的上班族。男的西装领带,女的职业套裙。绝大多数人都在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
堂食比外卖要便宜一些,分量也足一些。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多少胃口。
房启龙想起吴天突兀的死,问:“宋哥,吴天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跳楼了?”
宋哥耸耸肩,说:“谁知道。听说是赌球赌输了,倾家荡产。也有人说是炒股血亏。不管是赌球还是炒股,都是赌博,都没有一定的规律。小打小闹玩玩可以,但是不能全部投入进去了。总之啊,老吴是孤注一掷为了钱。”
房启龙想起吴天没剩几根的头发,昨天老吴还说要找捞钱的路子,莫非就是赌博?
他不由得唏嘘,生龙活虎的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何况还是熟人。在公司里,他跟副总宋哥关系不错,其次就是跟吴天玩得来。
“老吴平常也不是像是这么疯狂的人,麻将都见他很少打,怎么会去拿全身的家当去赌博?”他百思不得其解。
“越是沉默的人,疯起来越是可怕。估计老吴想急用钱,或者是想发财想疯了,又或者是生活压力太大。你应该也听说过了吧,最近总公司那边一直盛传要裁员。老吴要还房贷,要养两个孩子,之前离了婚,还要给前妻的孩子赡养费。压力太大了。再有裁员这么一搞,神仙都受不了。特别是那个姓徐的,急于立威,完全不给老员工面子。唉……”宋哥的心情也很沉重。
房启龙想到徐总那张脸就来气,更加没有心思吃饭。
“宋哥,你也算是中高层了,知道什么内幕不?”他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问。
“我也是个打工的,顶多是高级打工仔,哪里知道这些,反正自求多福吧。”宋哥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房启龙小口吃着饭,无聊地观察着小店里的人。有的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打着电话汇报工作,语气卑微;有的人沉默地吃饭,满头大汗;有的人自己用方便袋子和方便碗打包带走。
视野里都是西装革履。
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步吴天的后尘。他的父母年迈,勉勉强强照顾着老家的几亩薄田,再干个两年就干不了了。老婆蓝山山是商场里卖衣服的,至今没升到店长,还是个普通销售员。
蓝山山学历不高颜值高,工资不高消费高,一个月的工资勉强喂饱自己。日常生活开销都落在他的肩膀上。每个月的月底都捉襟见肘。生活压力并不比吴天小……因此至今都没有小孩子的打算。一旦生了孩子,蓝山山估计要辞职在家带孩子,孩子用品肯定买好的。他根本承受不住。
如果裁员的斧头砍在他的头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到办公室,他感觉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毕竟坐在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死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了吴天是为了钱死的。
这种死法很公平。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为钱而死。
公司没有下达命令禁止员工讨论吴天的死亡,但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没有提。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枷锁锁在每个人的脖子上。新来的实习生小刘今天回学校办毕业手续了。没有了她的叽叽喳喳,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下午,所有人都非常焦虑。
可能……所有人都害怕走到吴天那一步。
吴天的家人没有通知同事们去参加吴天的丧事,因此没有同事去送吴天一程。也有可能是大家都不想去。去的话就得请半天假,扣半天工资。
几天后,吴天的老婆来办公室收拾的吴天遗物。房启龙热心地帮忙。
收拾完毕后,房启龙送她出门。
等电梯时,徐总从电梯里出来,略微瞪大眼睛看着房启龙。
房启龙连忙解释:“徐总,这是老吴的老婆,过来收拾东西的,我送送她。”
徐总做出悲痛的表情,说:“吴嫂,老吴一直是个好员工,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放心吧,我会跟公司总部申请人道主义赔偿的,让你们的生活好过一点。”
“那就太谢谢了。”吴嫂不咸不淡地说。
徐总又寒暄了两句,然后走进办公室。
房启龙等徐总消失后,问:“嫂子,我冒昧地问一句,老吴他……”
吴嫂苦笑道:“我知道你想问啥。有人说老吴赌球,有人说老吴炒股,输了钱,其实都不是。他只是,唉,只是得了肿瘤,恶性的,不想拖累我们,然后就……”
“啊?肿瘤?”房启龙偶尔也看看新闻,知道肿瘤的发病率越来越高,而且有年轻的趋势。只是他一直认为肿瘤病人是新闻里的人物,不会发生在他身边。现在吴天的死亡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肿瘤就在身边。
杀手就在脑后。
“是啊。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就算治也活不了多久,反而烧钱无数。如果早点让我知道,我砸锅卖铁也得凑钱去治病。但是老吴怕连累一家子,就想不开,跳了。也不想想,他轻轻松松走了,剩下的房贷怎么办,孩子谁来养。他的前妻还来找我要抚养费。我自己孩子都快没饭吃了,哪有钱管她?死人死了,活人受罪啊。”吴嫂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哽咽着哭了起来。
“原来老吴离过婚,我都不知道……”
房启龙手忙脚乱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