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叶晴歌又惊又喜。半个月多来的惨无人道的的折磨总算是告一段落,暗无天日的地狱迎来了光明。强烈的情绪让她极度亢奋,喊完这一句后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在一片虚无中,她缓缓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她看到的不再是郝志远生生造出来的地狱,而是医院病房洁白的天花板,这里是人间。上次身在医院时,她满心烦躁,此时却满满的幸福感。从地狱来到人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意识慢慢恢复到她的头脑中,接着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老爸叶建才。
叶建才手里捧着一本《读者》,迎着窗外的阳光看书。
“爸。”叶晴歌轻轻喊道。
“歌儿,醒了啊。”叶建才微笑道。图宝市的人喊亲近的人,往往只喊一个字。
“爸,你怎么……”叶晴歌一肚子的疑问。
“别急,爸慢慢跟你说。”叶建才看了看病房,病房四张床,只躺着两个病人,除了她,另外一个病人正在睡觉。成新市是个鬼城,没多少居民,医院也没多少病人。而在江城市中心医院,每间病房都是人满为患。
叶晴歌缓缓坐起来,认真盯着叶建才,说:“爸,你是人是鬼?”
“傻孩子,当然是人了。你们肯定以为我死了吧。唉,也难怪你会这样问……说来话长了。那天晚上我在工地上巡逻,半夜里跑来一个人跳楼自杀,虽然楼层不是很高,但是地上都是砖头和钢筋,什么缓冲的东西都没有,一下子就摔死了,脸被钢筋戳了个稀烂。我魂都吓掉了。准备报警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人块头跟我差不多,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
叶晴歌的心情很低落:“装死?让别人以为你死了?”
叶建才观察着女儿的神情,说:“是的。我把我的衣服跟他换过来,再把身份证什么的都放在他身上,一把人就会以为这是我了。我再跟你妈打电话,让你妈赶紧把尸体火化掉,那就死无对证了,大家都以为我死了。”
“费尽心机装死干啥?”
“干啥?嘿嘿,为了钱呗。工人死在工地里,他们少说得赔一大笔钱。你爸我没用,挣不到多少钱,如果诈死,肯定能挣一笔抚恤金。这笔钱应该可以让你们娘儿俩的日子好过一点。还好你妈演技好,骗过了所有人。”
叶晴歌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她心中正直的父亲居然干出诈死骗钱的事情来,而老实巴交的母亲演技精湛如斯,把自己骗得团团转。亏得她为老爸流了无数眼泪。
“爸!你从小教育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怎么能骗人呢?”
叶建才苦笑道:“也不仅仅是为了骗钱,也是为了躲债啊!”
“躲什么债?”
叶建才瞧了瞧那个正在睡觉的病人,小声说:“我以前做生意,借了别人很多钱,亏了,这辈子都还不了,不想被债务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想到这个损招。”
叶晴歌想起家里那群要钱的亲戚,问:“二伯说你以前做生意的,还找他借过钱,真的吗?”
叶建才摸出一盒市价四块钱的香烟,但是又放回了口袋:“是啊,郝氏集团知道吧?我以前跟那个郝总一块做服装生意的,后来散了伙,我眼光没他好,有一笔生意亏大了,欠了几十万。我不好意思找郝总借钱,就找朋友借,那些年我交了不少好朋友,他们也都愿意借我,但是还不够,又找亲戚借钱,他们都不肯借,只有你二叔借了钱,而且也不催我。”
“啊,二叔的那张欠条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假的,想来骗我。”叶晴歌的脸烧了起来。
叶建材也老脸一红,说:“你二叔有时候一本正经讨人嫌,但是基本不撒谎。唉,欠了那么多钱,我根本还不了。我不敢再做生意了,但是不做生意怎么能还那么多债?我只好躲到老家,一辈子不出来,不跟以前生意上的朋友联系。他们找不到我,我欠的钱……就不用还了。”
“爸!你太缺德了!”叶晴歌觉得自己在二伯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唉,我也是没办法啊。在老家种地能挣多少钱?出去打工能争多少钱?这些钱养你都不够,怎么能拿出去还债?我知道你现在瞧不起我,其实我自己也瞧不起我。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悔恨,骂我自己是小人,但是……没办法啊。”叶建才长吁短叹,眼睛也湿润了。
“爸……”叶晴歌心头发堵。
父女俩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叶建才又说道:“出事后,我一直在学校的附近打散工,想多看看你。其实出事之前,我也经常来学校看你。看到你在学校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叶晴歌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说:“原来一直跟踪我的人当中有你……想看我就直接找我啊,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叶建才说:“你爸只是个民工啊,来学校看你,会让你丢脸。”
叶晴歌提高分贝:“这是什么话!我才不是那种爱慕虚荣连自己亲爹都不认的人!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你怎么知道我被郝志远抓了?”
“还好我经常在学校看你。半个月前,我看不到你了,问你的同学,你的同学也不知道。我还去问那个卷头发的卢先洋,他也说没见着你。在这之前,我听说过好多个女大学生都神秘失踪,却没一个找到。我猜测你失踪了,想去报警,又担心你是出去玩了,随随便便报警会引起别人无端猜测。你那三个室友的嘴太毒了,我真想.砸烂她们的嘴。”
叶晴歌也苦笑一声。
“过了三四天天,你又回来了,但是我发现这个人只是长得像你,走路的姿势却完全不像。她脸上没多少表情,不怎么笑,像个面瘫。你平常都是乐呵呵,我觉得这里面有鬼,鼓起勇气找她。她却说根本不认识我,这不露馅了吗!哪有自己的爹都不认识的?我自己搞过一出掉包计,我就猜测也有人在针对你搞掉包计。虽然不知道那人有什么目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又去找卢先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