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尘放柔了声音,拍了拍睁大眼睛瞪着床帐顶的宋小公子:“小公子口中的‘鬼’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也不知道。”宋夫人西子捧心状,“靖儿只嚷嚷着有鬼,我和夫君之前还怀疑靖儿中邪了,请了高僧道士来做法,也没见好转。”
奶娘接道:“公子平素都由奴婢照看着,出门时也有十来个小厮寸步不离地守着,别说受惊了,就是磕着碰着也不能啊!”
这就奇怪了,惊悸多由外因而起,若只是内虚,反反复复喝了这么多药,也不至于拖垮了身体。
“大夫,我儿这病……”宋夫人一脸希冀。
“我先开一帖凝神静气的药,观下后效再做决定。”
楚灵尘要了纸笔,唰唰写下一页,递给奶娘:“照这方子去药房拿药,我住在城东的福来客栈,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来找我。”
“有劳大夫了。”宋夫人感激涕零。
楚灵尘从宋府出来,往客栈走去,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楚灵尘,你给我站住!”
楚灵尘顿住脚,侧过身,勾了勾唇:“父亲,好久不见了。”
“不孝女,你还知道叫我父亲!”楚丞相大腹便便地被人扶下了马车,“我楚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楚丞相扫过楚灵尘的右眼眼角,惊了下,还真如烟儿所说,她把眼下的那块胎记给治好了,如今亭亭玉立,也是玉颜桃花色。
但楚丞相厌恶楚灵尘十几年了,见此仍没有任何好感,一个生来不详的女儿,就算是去掉了脸上那块胎记,也一样。
楚灵尘淡淡地转开了视线:“如果父亲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谁准你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的!”楚丞相将车夫手里的马鞭扔了过来,楚灵尘头一偏,躲了过去。
“父亲,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是收敛点吧,若让人见了平日里儒雅随和的楚丞相,竟也做出如贩夫走卒般粗鲁的举动,多不好啊。”楚灵尘反唇相讥。
“你!”楚丞相被楚灵尘气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你既回了京,为何不回家拜见我和你母亲,一个高门贵女,成天在外游荡,成何体统?”
“家?”楚灵尘转过了头,眼中嘲讽,“那不是我的家。”
她在为真正的楚灵尘打抱不平,明明是楚家的嫡长女,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这一切,不都拜她这些所谓的亲人所赐吗?
她不是楚灵尘,既然逃出了生天,就不会再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楚丞相差点被楚灵尘给气撅过去,他忍了又忍:“罢了罢了,为父不在意你言语上的冒犯,但你今日必须给跟我回府!”
“若我不呢?”楚灵尘不服软。
楚丞相挥挥手,十几个小厮走了上来:“将大小姐给我捉回去!”
楚灵尘见状,头也不回,拔腿就跑,楚丞相指着她大喊:“还不赶紧给我追!”
喧嚣却井然有序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出鸡飞狗跳,楚灵尘身形灵活,在人群里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楚丞相派来的小厮围追截堵,都没能抓住她。
但这些人一直穷追不舍,她体力不行,继续耗下去恐怕难逃被捉回府的命运。
楚灵尘脑子转得飞快,跑过街角时,她看见另一头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通身漆黑的马车。
楚灵尘脚一转跑了过去,到了近旁,她足尖一点,踩着车辕撞了进去。
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澄若静湖的眸子。
楚灵尘来不及想什么,伸手将男人压在车壁上,捂住他的嘴巴:“别说话!”
“快,这边!”
“往这边!”
凌乱地脚步声跑来,楚灵尘一动不动,始终有一股十分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等脚步声过去,楚灵尘撩起帘子看了看,松了口气。
“抱歉,公子。”楚灵尘松开了手,“方遇仇家追杀,迫不得已之下冒犯了公子,还望恕罪!”
湖蓝锦衣的公子不言不语。
楚灵尘害怕那些人察觉到不对杀回来,匆忙间,将脖子上的玉牌取下来,塞进公子的手里:“算是赔礼。”
她跳下马车,左右一望,头也不回地跑了。
马车内,云离陌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牌,上面还带着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