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是你!竟然是你!!”短暂的沉默后,天邪再次狂啸起来,神色如疯子般癫狂,“你就是他!”
“行了行了,别瞎叫唤了行么?我就是他,你满意了不?”青裂天摸着额头,似乎是有些忍受不了这种歇斯底里的狂叫。可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也绝不悦耳动听,甚至连普普通通都算不上,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有一只古老的大钟在轰响。
“你这样至高的存在!你这样至高的存在!我竟然就这么错过了!我竟然就这么错过了!”在巨大的恐惧之后,天邪俨然处在极度的震惊和崩溃中,“原来我曾距离圣者……不,要是能拥有你,圣者又算什么?!我距离真正的天道之境有那么近!可我错过了!”
“他妈的,我真是受不了了,你他娘的有必要每句话都要重复两遍?”青裂天有些烦躁地说,“在一个人葬礼上的语言,最重要的就是简洁凝练。”
天邪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今天不就是你的葬礼么?”青裂天做出意外的样子,“荒神没有杀你,是因为我想要亲手送你上路啊。在这个月色明媚的夜晚,多么适合埋葬一位新生的圣者?一位至尊即位的仪式和葬礼同时举办,这在我们青龙一族中也是从未有过的盛事。”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信!我花了那么多年!我花了足足两千年才走到今天这步!却在这个时候碰到你!”天邪歇斯底里地怒吼,“你应该还在沉睡!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苏醒!!”
“人要相信现实,你还是一根轴转不过弯来。”青裂天叹了口气,“虽然很不容易才苏醒了过来,但是很遗憾我没有时间陪你多聊。某位贵宾向我下单,用他的一句承诺买你的命,差不多你得准备去死了。”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天邪彻底迷惑了。
“因为你犯了错误,你得罪了一个绝不该得罪的人。”
天邪忽然伸手,这次却不是发泄式的吼叫而是震耳欲聋的吟唱声。下一刻方圆一万里内的玄力乱流被他引导,不过只是数息,好似足以焚天的滔天烈焰在青裂天面前猛地炸开!火焰余波直冲天际,高温甚至连岩石都被瞬间融化!
他曾是心机诡秘的邪帝,现在是心机叵测的圣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已经迅速地恢复了镇静,在荒鬼面前他根本提不起战斗的勇气,而面前的少年虽然让他心生颤抖,但真的动手也未必不能死中求活!后面的吼叫只是为了分散青裂天的注意力,同时做好了释放玄力的准备。
“真是烦啊,给我消失。”青裂天有些不爽地皱着眉头,打了个响指,滔天的火焰在他面前逐一分散,原本威猛的烈焰忽然间消失,就像是被一个黑洞瞬间吸走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幽暗的音波,这道音波无形无体,却仿佛蕴含着九幽冥府般的阴森,足以将任何人的心智瞬间摧毁。
“消失。”又一个清脆的响指,高速流动的诡谲音波忽然归于绝对静止。
极雷……消失!
天水……消失!
黑炎……消失!
天邪在短短的时间里释放了五次不同的攻势,每一击都足以瞬间秒杀一位皇玄巅峰,就连帝玄吃下都要当场重伤,天邪很清楚一般的攻击对青裂天是不会起作用的,甚至就连他的压箱底手段也无法重创这种级别的对手,他只希望这些东西能对他造成暂时的削弱,给他争取一个完美的进攻机会。但是五次响指和五声“消失”把他的努力化为空虚,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个敌人的可怕了,对方跟他一样,拥有天地规则加持,能够纯粹用意识控制玄力元素。
“这些手段我就不试了,我知道你也能用类似的办法取消我的攻击。”青裂天手腕下垂。他的手里原本就有两块从身上凸出的骨骼碎片,此刻火光沿着两根骨骼流淌,那两根骨骼迅速地融化,之后再度凝结。
王权,太启。无恩门最强大的两把剑在十几息内出现了完美的复制品。
“看来你还不太懂我们青龙一族的规矩,在我们的世界里,王与王的战斗,最终只能靠牙齿靠利爪靠手中的刀与剑,用你身体里的血,为我的法衣染上祭礼的红!”青裂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鳞甲在一瞬间闪烁天穹色的青,他鼓动双翼,在刹那间突破了音障。
他的玄兽们也嘶声吼叫着,追随着他冲向天邪。
从苍茫大陆诞生以来,可能再没有过这样灿烂的决战。
对地面上的凡人来说,这场决战只是天空中的阵阵雷霆,闪电一而再再而三地照亮了乌云中的缝隙,像是有闪光的龙在乌云之间穿梭,喷吐着雷电。
对于天邪和青裂天来说,每一次撞击都代表着玄力风暴的卷涌,一道道仿佛足以融化山峰的极致高温与一道道足以冰封海洋的绝对零度交替着割裂云层与天空,也割伤决战的双方,他们在月色与云层中钻出巨大的空洞,很快又被周围涌来的云填满,每一次碰撞都有一道席卷方圆万里的玄力乱流产生,这种乱流对他们而言也不好承受,玄力的运转和身体都被干扰,各种各样的阻力出现在他们身前,又立刻破灭。
这就是两位大陆至尊之间的死战,无所不用其极。
有几次他们两人接近地面,在被水淹没的街道上以近乎于光速掠过,沿途的一切都全部崩裂,滔天的狂浪在他们离去之后好一阵后才到达最高处。原本有些地方的建筑还依旧留存,但他们经过的地方,浩荡的玄力风暴扫荡过去,直接让所有的阁楼瞬间化为最细小的粉尘。
他们的战场从十万大山一路往北,先是平阳城,然后是彩衣城,最后离开了陆地去往横符江上空。赶来增援的玄者根本不敢靠近他们两人周围十里之内,他们的境界在这个玄力风暴密布的空间里完全没作用,之前进入这片空间的玄者全都失去联络,或是莫名其妙地就吐血坠落。整个雷阳郡上空变成了仿佛一片扭曲的时空。
浓密的乌云忽然破碎,双方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向茫茫的水面。
他们还没有触及海面,一道强大的玄技就已经被释放,领域以极速扩张,把十里之内的水域都笼罩在其中,那是极寒的领域,以绝对零度的温度冰封了整片大江,领域中的洪水,连带着水下游动的鱼群都迅速地凝结。
浪涛被凝结,空气中的水分也被凝结,一瞬间就有风雪横扫过这片空间。
他们落在了冰面上,灼热的血流也滴落在冰面上,他们都跌跌撞撞地退后,吸入大量空气,以玄力压迫伤口愈合。朴拙的巨剑碎成不到手指甲大小的金属碎片,零零散散的坠落在冰面上,天邪将手中的那只鹰类玄兽狠狠地撕成两半。青裂天缓缓地半跪于地,破碎的鳞甲中,正有数不清的孔洞在出血。
竟然是天邪占据了优势,分明在猜出青裂天身份的时候他曾恐惧地疯叫。
最终,天邪亮出了他决胜的武器,那柄黑色的利刃,九只邪龙的尾骨,被众多玄者称为“妖刀”的绝寒。他是生来的利刃,离开巨坑的时候天邪把它带走了。
在这把妖刀面前,青裂天仓促仿制出来的王权剑和太启剑就太脆弱了,他自己的鳞甲和玄力也没能彻底防住妖刀绝寒。无数次的碰撞中,经常是以他被这柄利刃贯穿结束。只不过靠着种族优势,他不断地治愈伤口,然后再度冲上去。他的千军万马都被天邪抹杀了,在这两位存在的死战中,那些玄兽就显得太弱小了,果然像他自己预言的那样,最终只有孤身奋战。
他强行站直了身体,但也只是站直了而已,天邪远远地打量着这个曾经让他畏惧的、不可一世的至高存在,忽然爆出狂笑。
“哈哈哈哈!原来你还不是完整的!如果你是完整的,我早就已经死了!”天邪指着青裂天,“你徒有青龙之形,却是伪造的!你根本不是那个伟大的存在!”
“你说得对,被你看穿了。你和我都不是完整的,区别是我有一颗圣者的心,却没有完整的圣人身体,而你有完整的圣者之身,却塞了一颗卑劣怯弱的蝼蚁之心在里面。”青裂天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
他身上的半数鳞片已经被妖刀绝寒剥去了,血肉模糊的身体像是一只被刮过鳞的鱼那样,青龙一族的存在每一位都有上千根骨骼,此刻这些骨骼里足有三百根以上已经折断,跟这些相比内脏的伤才是最严重的,天邪凭借锋利的妖刀绝寒,以极快的速度反复攻击同一处,洞穿了鳞甲之后在内脏上造成巨大的伤口,对于龙类来说,一些外伤根本就不足轻重,但妖刀绝寒不仅重伤了内脏,更以一种诡谲之力阻止了伤口的恢复。
某种类似血脉之力的圣洁力量还在修补他的身体,但类似的力量也在修补天邪的身体,天邪所受的伤远没有他严重,他降落在海面上之前还来得及释放那个极寒的玄技。
在他恢复到可以再度作战的时候,天邪就已经彻底恢复了,在那之前这个人类可以杀他无数次。天邪是新生的圣者,而他是旧时代的圣者,历史总是这样的,健壮的新王砍下旧王的头颅。
“我也是有极限的啊。拖着这样半龙半人的身体,为主人鞍前马后地跑,那个家伙还不领情,总以为我是个要害他性命的坏人。”青裂天止不住苦笑,“上辈子就不怎么待见我,这辈子还以为能对我好一点,没成想还是那个鸟样。我要是死了,他一定会混得很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