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尼却貌似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别提了,我先生在校园浸淫了半生,一直循规蹈矩,快到退休的年纪,摇身一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他说,早厌倦了在大学讲堂里高谈阔论,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只想脚踏实地地做个教书先生,给小孩子启蒙。”
“二哥这把年纪,还有一份赤子之心,实在难得。”齐教授拉着施如锦坐了下来。
施如锦听得入了神,看来于家并不只有于太太这样的人物,那位于桓先生,倒让她生出几分好奇心。
“他是个书呆子,成天坐在书斋冥想,一拍脑袋,便说要办学校,后面的事,还不都是我在忙。”惠尼像是在抱怨,不过随后又道:“我正好退休了,全当是没事找事吧!”
齐教授颇带些打趣地问惠尼:“你这一辈子,可都是由着二哥,不累吗?”
惠尼抬头想了想,便哈哈大笑起来:“我虽然出生在美国,我妈可是地地道道中国妇女,她从小灌输我们,做女人要贤良淑德,对老公要像放风筝,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虽然听都听烦了,真用到实践上,效果奇佳,和我几个朋友相比,我和我先生婚姻坚持的时间最长,还不是我御夫有术。”
“难道不是二哥为人厚道,把家庭放到第一位,当然,也是我们于太太找老公的眼光一流,”齐教授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施如锦:“不是要结婚了吗,多学学你惠尼姐!”
没想到话被带到自己身上,施如锦怔了一下,多少有些羞涩。
“小锦要出嫁了是吧,不知道等我回来,有没有机会见见你的男朋友,昨天我把这事告诉你舅舅,他也非常高兴,”惠尼想了想,眼睛一闪,道:“也算是于家嫁女,我已经在考虑,到时候我要做一件顶漂亮的旗袍穿上,我妈压箱底的那些旗袍,好看得要命,可碰都不让我们姐妹碰!”
施如锦终于笑起来,好吧,齐教授说得没错,这位小舅妈的确与于太太有着天壤之别,实在称得上可爱。
“之前从没听说,二哥有这个想法。”齐教授又道。
惠尼笑了:“我公公在世的时候,他只敢自己瞎琢磨,现在头上没有那顶大山,我先生胆子就大了。”
“仗着姨夫过世,你们一个个在背后说他坏话。”齐教授玩笑道。
惠尼往自己的盘子里盛了一点意大利面,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我先生脾气厚道,总想家里和和睦睦,轻易不肯违背老爷子的意思,还要照顾亲戚们的想法,所以他才一直羡慕小萍,当年敢冲破家庭的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
齐教授却不说话了,看了施如锦半天,道:“我最欣赏你母亲的一点,也正是她那种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想要的目标,并且坚持到了最后的精神。”
“有时候我想,如果小姑子别那么有主见,安安稳稳地听从家里的安排,一块到国外定居,然后或者去当医生,或者当教授,会不会现在还活着?”惠尼托着腮问道。
“不说这事,”齐教授忙拦道:“小锦在这儿呢,别让她听得心里难过。”
“哎呀,”惠尼似乎醒悟过来,对施如锦道:“我没有批评你母亲的意思,她是你舅舅最疼爱的妹妹,我也如是。”
施如锦朝着惠尼笑了笑,从今天这场谈话,施如锦能感觉出来,惠尼和她的先生是发自内心的怀念于萍,这让她对于家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用完午餐,齐教授先行回了医院,倒是惠尼留下施如锦,问了很多她这些年的情况,施如锦也耐心地回答。
两个正聊着时,有电话打了过来。
接完电话,惠尼从沙发上站起身道:“南林中学那边派车来接我,真是不尽兴啊,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对了,我回来之后会跟你联络,抽个时间,我准备去拜访一下你这边的家人,尤其是江太太,知道她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对比之下,你舅舅和我做得实在有所欠缺。”
“舅妈,我阿姨一定会期待和您的见面,不过,我对于外公还有舅舅并没有任何怨言,尤其是,我没有想到,外公会在遗嘱里写上我的名字,即便我放弃继承权,可内心依旧十分感激。”施如锦陪着惠尼走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