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提禅宗的佛修们看到谢君辞时表情都有些复杂,毕竟在百年前,谢君辞打上门来,把他们的主持打成重伤。
悟明的复杂中意味则是更多些。
他主动迎上来,低声道,“你可还记得我?”
当年谢君辞忽然出现在寺庙里,将悟明和他的师弟抓走给发烧昏迷的幼崽看病,谢君辞给念清第一次喂食,喂得太多,让她吐了,他又把他抓来第二次。
谢君辞注视着面前的佛修,他道,“庸医。”
悟明一怔,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谢君辞竟然跟他开了个玩笑。
“你果真把这个孩子留下了。”悟明叹息道,“当初我便感知你们二人缘分不浅,果然如此记。”
二人向着禅宗的方向走去,谢君辞问,“你为何在这里?”
“我是来拜见佛子的,正巧听说你来了,便想着出门迎你一二。”悟明下意识回答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君辞的巨大改变。
当初那个一身森然气息、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开口的冷漠青年,如今不仅会开玩笑了,而且竟然还会主动向别人搭话聊天?
救了一个孩子而已,竟然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改变??
悟明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禅宗就在眼前,他抓紧时间低声道,“我知你不是坏人,佛子也不是。你们二人之间必定有什么误会,哪怕是为了那个孩子,也不要随意动手。”
谢君辞没有回答,他抬腿进了禅宗大门,在其他几个佛修的引领下向着里面走去。
走过古朴的小路和几个宫殿,谢君辞看到禅宗边缘立着一座古塔,塔身上萦绕着光华琉璃般的光芒,散发着极强的能量,整个禅宗的结界似乎便是以这座塔的塔尖为中心。
“这边请。”为首的佛子看到他不动,低声道。
谢君辞收回目光,他走过长廊,来到其中一个殿内。
身披白色袈裟的佛子站在佛像之下,他的身影在高大的佛像面前显得有些渺小单薄。
谢清韵转过身,看向谢君辞,他淡淡笑道,“你来了。”
他一身白袍,更显得额头间的红色图腾醒目。
谢君辞手中抓着剑柄,他撇开眸子,冷声讽刺道,“我来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让我感谢你的慈悲,又或者恳求你伸出援手?表明你的深明大义?”
面对他的嘲讽,佛子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反应。
“在兰若城时,我已经看过那孩子的状况。她明明有先天剑骨,却被经脉所连累,是很可惜的事情。”谢清韵缓声道,“那时我还不知她是你的师妹,便已经决意帮她一把了。”
每一次面对他的时候,谢君辞的所有攻击都仿佛打在棉花上。谢清韵总是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唤起他的烦躁与怒火。
哪怕救他的师妹,也与他无关,这就是谢清韵的一贯作风,他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阎罗之力与天理力量是相互排斥的,只要他们二人呆得时间久了,谢君辞的心情就会越来越差,越来越忍不住心中的暴戾。
只是这次不行。
谢君辞厌烦道,“还有事吗?”
佛子沉默不语。
谢君辞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我知晓你不想看见我。”看着他要走,谢清韵忽然开口道,“你下次带那个孩子来的时候,我会让其他人来接你们。”
谢君辞的脚步在门槛边停下。
他抬起头,看向屋檐外的天空。
“如今,我也是哥哥了。”谢君辞淡淡开口道,“我做得要比你合格得多。”
他侧过头,看向殿中的兄长。
“我那日曾与你说过最好井水不要犯河水,我是认真的。”谢君辞冷冷地说,“我已经不再想执着于杀了你,也懒得再理你我二记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我已有了新的归处,不想再分精力给你。”
“从今以后,你是佛子云规,我是沧琅宗的谢君辞。”
“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厚重白云被风逐渐推走,阳光顺着云的边缘,逐渐洒落在地面上。
谢君辞迈步走出屋檐,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谢清韵站在殿中,他怔怔地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垂下头,手向着后面摸去漫无目的地摸去,像是想扶住什么地方,却失手挥了桌面上的烛台。
高大的佛像立于殿中,垂眸淡然地注视着它的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