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在牢房中待了半日,但大半辈子老实本分的周
昭明还是被吓的不清,他面色苍白的可怕,双唇都已干裂的毫无血色。
“我这是可以回家了?”他颤颤巍巍道。
周千寻,“可以了,您不用在待在这鬼地方。”
周昭明脸上看不出喜色,只是恍若隔世般点点头,似又想起什么,慌忙道:“那······望春呢?”
周千秀沉默不语,对周千寻道:“你先与父亲出去,我去见望春。”
“那你小心!”
周千秀点头应下,对牢房看守道:“麻烦带我去见邢望春!”
牢房守卫又领着周千秀向昏暗走廊的深处走去,在最里端的一处牢笼前停下,道:“一炷香的时间,必须出来!”说完,转身离去
“多谢!”周千秀朝他背影微微福身。
牢狱中光线昏暗,只有石头砌成的墙壁十几尺高处有一方寸小窗,几缕阳光从那里勉强射入牢房。在窗下,一堆杂乱的稻草上有一个人面向墙壁而卧。
那个宽厚脊背,周千秀再熟悉不过,她唇畔微启,柔声唤道:“望春!”
那人不知为何,没有半点反应,周千秀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抖,“望······春,望春!”
邢望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边雾气笼罩,弥漫着令人作呕腐朽味道。一轮血红的圆月赫然挂在半空,将天地间映照的猩红可怖。
血红迷雾中荒芜一片,邢望春毫无章法的到处乱撞,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片迷雾。
就待他绝望之际,突听传来周千秀的轻柔呼唤,只觉身体被猛然一抽,他倏然睁眼。
原来只是一场梦!
邢望春挪动下身体,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咬牙。
直到被抓那刻,瞧见面前王锦晨唇边一抹冷笑,邢望春才知道他便是那位监察御史。
其实这么多天里,邢望春有很多机会洞悉王锦晨的身份,可他偏偏一无所知。一瞬间邢望春想明白,是王锦晨刻意隐瞒,不想让自己知道,也隐约觉察他的目的是什么。
邢望春被押在王锦晨脚下的那刻,恼羞成怒,几次反抗不成,他便大声咒骂,换来的便是一段毒打。
“望春!”
当邢望春还沉浸在愤恨中时,耳畔竟有响起周千秀柔声呼唤,他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身子,牢笼的木头栅栏外,似乎有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纤细身影。
邢望春不觉得王锦晨会轻易放人进来看他,特别是周千秀。他揉揉眼,甩甩头,再看向那个身影,却发现她不是幻觉,没有消失,而是依然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失神空洞的眼眸重新泛起光彩,喜悦瞬间将惶恐与愤怒冲淡,邢望春艰难且坚决的将残破身体撑起,尽量装出一切无恙的状态,满脸笑容的向周千秀走去。
随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周千秀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渐渐清晰,一个念头出现在邢望春脑中,王锦晨怎会放她来见自己?
瞬间,坚定迫切的步伐变得迟疑,直到停下。满面笑容僵在脸
上,直到渐渐消失。
“你怎么会来?”邢望春眼神古怪的望着周千秀。
她依旧沉浸在邢望春安然无恙的喜悦中,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脱口而出,“是锦晨哥哥让我来见你的!”
“啧啧!”邢望春嗤笑两声,讽刺道:“锦晨哥哥,叫得还是这么亲热!
周千秀微怔,不知他为何会冷嘲热讽,只道他是不喜自己与王锦晨亲近,淡淡一笑,道:“王锦晨已放了父亲,并只罚你到范县大营做苦役三个月。三个月时间不长,很快······”
“你去求他了?”邢望春瞪着她,一字一顿道。
周千秀愣住,以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多是满满柔情与爱慕,可此时这个眼神却都是质疑······还有一丝唾弃。
“是,我去见了他!”周千秀垂下细密睫毛,遮住自己眼眸中的哀伤。
邢望春心中隐藏多年妒火一触即发,他双手猛然从木栅栏缝隙中伸出,抓住周千秀削瘦的肩头,力度极大的摇晃着,咬牙切齿道:“他提了什么要求,他让你做了什么!”
周千秀清澈的双眸瞬间睁开,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前氤氲一片,唇瓣间浮现一抹凄美的笑,“你······以为我做了什么?就算做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曾经深爱之人痛彻心扉般的委屈质问,令邢望春怔住,他双手徒然放开那具纤瘦的身体,像耗尽所有气力般垂在身子两则。
没了束缚的周千秀向后退了一步,皓腕抬起,纤指抚上面颊,快速抹去两行清泪,冷冷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邢望春吗?”
这句话如一把利剑刺入邢望春的皮肉、骨髓,甚至于灵魂深处,只因它道出,这辈子他唯一对不起周千秀的地方。邢望春本发誓,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让她释然与忘记。可如今,重提旧事,再揭她伤痛的人竟还是自己。
“千秀,我······”邢望春憬然有悟,慌乱中要去解释,却扯痛脊背上的伤口,他再也支撑不住,蹲下身子痛苦呻吟,“啊!”
邢望春脊背上如沟壑般错综交叉在一起的鞭痕,血迹斑斑,周千秀望见心头乱颤,顾不上许多,慌忙蹲下去查看他伤口。
“怎么样,伤得重吗?”
邢望春呲着牙,一把抓住她手,一笑道:“没事,我最是皮糙肉厚!”
瞧他瞬间又一副嬉皮笑脸模样,好似随心所欲般将自己玩弄,周千秀心生愤恨,一把甩开他手起身。她本想转身离开,又怜他身受重伤,冷然道:“无论何时,我与王锦晨都是清清白白!”
说完,周千秀毅然决然的离开,邢望春望着她背影渐渐融近走廊尽头的晦暗中,心情久久不得平复。
***
今日是邢望春被押往范县大营服苦役的日子,身陷囹圄的这段日子,他早已看清世间冷暖,并不奢望昔日同僚会来送自己,但却依旧站在驿站官道旁,朝县城方向翘首以盼。
他此时最想见的只有一人。
远处,一辆马车将地上尘土扬到半空中,腾云驾雾般在林间官道上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