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答应一声,将戏单子又递在方夫人手中,女先儿忙施了一礼,收起弦子,跟着桂月走了。
史彦悄悄抬眼望去,只见方夫人脸上有薄薄的愠怒之色,环视一下众妯娌,雷氏与娄氏正在相视无言,忙道:“大太太说的甚是,有一出《庆东原》唱的最好,‘鹤立花边玉,莺啼树杪弦……一个冲开锦川,一个飞上青天。’不如就唱这个来,给两位太太和嫂子们听。”
方夫人这才笑道:“倒是彦姐儿说的是——”遂命丫头道:“去告诉台上,就唱这出《庆东原》来听。”
史彦又忙提着银壶,给方夫人和陈夫人斟上暖酒,笑道:“这大冷的天,两位太太吃杯暖酒,才更适宜。”说着,又给唐氏与谢氏斟上,旁边的丫头忙走过来,接过史彦手中的银壶,给雷氏和娄氏斟上。
登时台上又响起管弦丝竹之声,戏子们展金喉,舒玉嗓,端的美妙无比。
酒过三巡,史彦便起身出来更衣,更衣之后出来,因要透透气,便走至后廊下耳房边,只听得房内有人在说话。一人道:“今儿这女先儿不知是谁请的,说的这是什么书啊?你看咱们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西府中的仪二奶奶,脸上也变颜变色的……”
史彦轻轻咳嗽一声,道:“房内是谁在说话?”
房内顿时一片寂静,随后就有两个丫头跑了出来,赔笑道:“善大奶奶,是我们在房内装果碟,这就好了。”
史彦不说话,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丫头,直有半盏茶功夫。这两个丫头越发慌了,脸上的笑都不自然了。一个胆大的试探地问道:“善大奶奶,有宫里赏赐的好金顶酥果,我给大奶奶取一些来?”
史彦依然不做声,又是半盏茶功夫,方道:“大节下的,姐姐们连日辛苦了,我回了你们老太太,定会赏赐你们的。”
两个丫头再也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善大奶奶开恩,千万别告诉我们老太太。我们乱嚼舌根,是我们该死,还求大奶奶宽宥。”
史彦笑道:“姐姐们这是怎么了?我倒不明白了。云梦,快搀起这两位姐姐。”
两个丫头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史彦又道:“姐姐们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大节下的,我们该多哄两位太太开心才是。快将果碟端上去吧,晚了怕两位太太动怒。”
两个丫头连声答应了,忙不迭地又进屋去了。史彦站在廊下,看着两个丫头端着食盒走向前厅,这才也返回了前厅。
回到坐席上,史彦特意注意了一下雷氏和娄氏,两个人的座位挨着,正在悄声说些什么。史彦便提了银壶,走了过来,道:“两位妹妹,今儿吃酒不多,嫂子给你们斟上一杯。”
雷氏和娄氏忙站起身,笑道:“我们怎敢劳动嫂子?原该我们给嫂子斟酒才是。”娄氏又道:“我们这正说着呢,偲四嫂子有了身孕,不易多饮酒,行动也不甚方便。”
雷氏笑道:“今儿我有失礼仪,还请嫂子恕罪。”
史彦忙笑道:“果真如此?这倒是件大喜事。你和偲兄弟成婚没多久,偲兄弟就回了金陵为大老爷守孝,前儿我和我们太太还说呢,这偲兄弟回来了,你也该有好事了,不想今儿就应验了。”
雷氏羞红了脸,笑道:“嫂子取笑了。”
说说笑笑之间,不觉已经天晚。陈夫人招呼史彦、娄氏,带着孙子、孙女儿一起向方夫人辞行,方夫人等挽留不住,只得送到二门,看着几人上车而去,方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