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士同无奈地看他一眼:“表兄还挺喜欢这孩子嘛……我怀疑他撒谎,不是他母亲的身份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金家乳母之子。那位乳母……应该是他的乳母才对。”
耿则怀愣住了:“你的意思是……他是金家的孩子?!”
但那是为什么呢?作为金家的儿子,在劫难中幸存下来后,不但可以继承亡父的万贯家财,还能以苦主身份请求官府捉拿真凶归案,并出面为亲人办理后事。甚至连金家二房想跳出来继承长房遗产时,他也能挡在头里,不让那涉嫌勾结杀手杀害了他家人的族亲夺走家产。
金举人之子的身份能有那么多的便利,为什么他要放弃?宁可声称自己是乳母之子?!
耿则怀觉得这完全没有道理。
庄士同便告诉他:“早上我去过现场,查看过金家所有的马车。许嘉树与乳母坐一辆马,紧跟在金举人一家三口后头,马车里行李还不少。许嘉树的衣裳鞋袜固然用料平常,看着不似富家子弟,可该有的东西他都有。书本文房、体面衣裳,还有金家小儿随身佩带的玉佩与金锁,他都有一份,只不过收得紧实,看上去很少拿出来用罢了。他很有可能是金举人的长子。他的乳母若真是金举人原配的侍女,那他多半是原配嫡出,而非庶出。那金举人的续弦妻子,自然就是他继母了。继母苛待前房之子,原也常见。”
庄士同做了几十年的亲民官,这种案例也见过无数次了,一点儿都不稀奇。他甚至觉得许嘉树的遭遇还不算太惨,因为后者只有后娘没有后爹,金举人还愿意让长子读书,该给儿子的体面也给了,只是没能阻拦继室在内宅搓磨孩子罢了。至于衣裳什么的,都是小事。许嘉树有乳母照顾,衣裳只是料子差些,但冬衣都厚实暖和,也没打补丁,出面作客也有佩饰可用,这就可以了。相比于那些际遇更惨、被后娘折磨得不似人形的孩子,他已经算是幸运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与金举人下巴形状相似,比他弟弟更象是金举人的儿子。
谢文载与庄士同结论相似,都觉得许嘉树应该是金嘉树才对:“他谈吐不错,可见教养良好,少说也开蒙七八年了。虽然他尽力掩饰自己的学问,可有些东西是根本无法伪装的。若他真是乳母之子,谁能在他这么小的时候就替他开蒙?若是实在不好判断,庄兄派人往直隶遵化州行公文,让他们查一查户籍就知道了。金举人既有举人功名,他有几个儿子,多大岁数,都是瞒不过人去的,一查便知。”
“查是一定要查的,还得顺道查问金家二房的下落。”庄士同道,“金嘉树吞吞吐吐的不肯多说,兴许也是对供出宗亲之事心存顾虑。咱们得尽快打消他的顾虑,让他说实话才行。金家二房忽然对长房生出歹意,金举人又忽然在大冬天里合家出行,从直隶跑到一千多里外的长安来,到底是什么缘故?倘若能从金家二房那边问出杀手的身份,那就更省事了。”
他直接定下了“金嘉树”的身份。
耿则怀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若这孩子当真是金举人嫡长子,他为什么要撒谎呢?是害怕金家二房的人迫害么?可金家二房又不在长安,我们官府的人就在他跟前呢,自会护着他,他冲我们撒什么谎呀?”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这个名唤“嘉树”的少年,到底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身份问题上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