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将士们可不会将这个御史中尉放在眼中,刑杖结结实实的落在李昶身上,因为忙于返回关中而昼夜兼程的赶路,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和休养,伤势不免更加严重,是直接被人抬入禁中奏事。
「悍藩难制,实在是辛苦李中尉了!」
当宇文泰见到被抬入堂内的李昶后,也是一脸的爱惜心痛,亲自入前察望一下李昶的伤情,手抚其背沉声叹息道。
李昶听到这话后,神情变得有些激动,语调都变得有些哽咽:「臣之一身又何足计,唯此一番出使未能驯服强徒,辜负主上恩用,实在是羞于归拜……」
「卿之忠勤,我自心知。道义在我,但使群徒竭诚尽力,又何患事之艰难!」
宇文泰又拍拍李昶安慰两声,然后才又沉声问道:「东南具体情势如何,尔等速速翔实道来!」
归朝众人闻言后,一边将陆通的奏书呈交上去,一边各自从不同角度讲述此行见闻与所总结出的讯息。
宇文泰在将众人的奏报认真倾听一番,然后再打开陆通的奏书仔细阅读一遍,当见到李伯山愿意遣还那数万师旅的时候,眉宇间的皱痕才略有舒展,口中喃喃说道:「此徒有此良知,尚未骄狂忘本。前者相图,莫非真的失于急骤?」
自邙山之战以来,宇文泰一直苦心经营的两件事,一件是府兵的建设,一件则就是针对政体的改革,而前者又是后者的基础。也就是说,宇文泰这些年来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府兵之上。这六万府兵能否再返回关中,也是宇文泰最担心最关注的一个问题。
此时当见到李泰在这一问题上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硬的态度,宇文泰心内便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旋即便又不免有些懊悔的感觉。
只看李泰当下对人对事的这一种态度,其实彼此间很多事情都可以从容探讨,起码在发生这一场纠纷之前,矛盾也远没有积累到不可调和的程度。
尤其是在宇文导英年早逝这段时间以来,宇文泰也常常在心内思索,当时是不是已经真的不得不如此、完全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这样的情绪于事无补,而且会让人的思绪变得更加紊乱,若是往年宇文泰是绝对不会沉湎于此,哪怕旧年邙山之战那么惨痛的打击,缓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是积极的解决问题。
但是这一次的变故,却让他感觉自己完全的陷入一种不由自主的被动之中,哪怕事后再作复盘都找不到什么能够直接扭转劣势局面的突破口。唯独在知道李泰在事后的态度之后,被他找到了,那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做!
思绪流转至此,宇文泰又长叹一声,摇摇头排除脑海中那些杂乱的念头。正在这时候,又有谒者进奏武安公李穆正在堂外求见。
听到这话后,宇文泰眸光又是一闪,摆手示意李昶等使员且先退下,并着令将李穆引入堂中。
不多久,李穆披发跣足的登堂而来,随同进入的还有只穿一袭素袍的李远,兄弟两人登堂之后便一起深拜于地。
嘭!
宇文泰一拳砸在案上,垂眼怒视着李穆呵斥道:「当日武宁城中,尔应非此态。今日归来见我,竟无一言可对!」
李穆闻言后只是再作顿首,旁边李远则叩告道:「丑徒罪夫,死则死矣,安敢狡辩!唯享恩深重,非一死能赎,臣请门下几子代死,留此罪人残命日日杖责,以惩前罪、以儆后人!」
「你闭嘴,让他说!」
宇文泰又拍案怒喝道,一双眼死死盯着李穆喝问道:「当日武宁负我,可曾想归来如何相对?人间负我者有,无人有此穿心之痛!」
李穆听到这斥责声,顿时放声大哭起来,连连叩首道:「臣有罪、臣该死!当时大势已失,自度纵然捐尽群徒性命,中山公亦恐难敌太原公,与其内斗致死,不如死国!所以引众南去,求死于江陵,江陵虽破,壮愿未成……」
宇文泰从堂上行下来,抬腿一脚将李穆踹翻在地,转又抓起他衣襟提起来,口中仍自怒声道:「有此权衡,未为失计,为何不敢直奏!中山公韬略非其所长,所以遣你辅之,临事决断本就是你的份内。江陵失国丑类尚且不能杀我爱将,我何忍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