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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褚垣的执念

褚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路亡命一般的逃了有多远,等他终于能将心神稳下来时,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就算身形悬在高处,他也看不见那座屏海峰了。

这一路的急急飞行,他只觉得自己两耳间满是呼呼的风声,眼前也尽是一层又一层如波浪一般快速向后而去的山脉,也不知道飞了有多远,如今他终于是体内灵气几乎耗尽,一路飞逃之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将那种恐怖的妖禽甩脱了,但至少几次回头之时,背后空空荡荡,似乎是已经安全了,但他又实在是被那怪异的妖禽吓破了胆,总觉得只要扭头逃向前方的时候,背后似乎就有那只妖禽,它那张怪异而又狰狞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他的后脑上,这就又催促着他继续不停的向前直飞不停。

直到足够远了,直到他心中稍安,当然此时的褚垣也精疲力竭,再也难以为继,此时回头望,群山之间倦鸟归林,夕阳残照,再不见那种怪物的影子。

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说起来既好笑又让褚垣感到心酸和恼火,来的时候他身边就算不到百人也足有八九十人之多,个个听从他的号令调遣。如今嘛,被那怪异恐惧的妖禽惊吓,如此多的人一下子做了鸟兽散,所有人都只顾了个人逃命,谁还会再听他的号令呢,不知道那些家伙都逃到哪里去了,等褚垣也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只有孤零零的自己一人而已。

其实说到底,这些人能聚在一起都是为了自己筑基,都是为了自己能获得一盏海蕴玉脂灯而已,在没有得到那灯盏之前勉强还能同仇敌忾,共同进退。但褚垣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很,这样聚集起来的人,就算人数再多一倍甚至是更多,其实最容易分崩离析的,道理简单的很,那就是人人都只为了自己而已。

如今形势更是应验了褚垣的想法,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海蕴玉脂灯,不过是遇到了强大无比的妖兽,他带领的人便由于承受不住那种令人窒息一般的恐惧,立刻就崩溃了,这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利害利害,一个利,一个害,都是考验人心的东西!

唉,靠着那些家伙,终究是不能成事的!

天色更暗了,褚垣虽然与自己的人完全失散,但是却没有就此返回宗门的心思,他还对钱潮这次出来的目的十分的好奇,在遇到了人面枭之后这种好奇就更加的强烈,虽然他也受了巨大的惊吓,但他总觉得那恐惧而又强大的妖兽……他并不知道那是人面枭……一定是与钱潮有关,这个钱潮实在是太古怪了,不论他去哪里似乎总有异事发生。

他现在更加确认上一次骆缨那五个人就是与钱潮这五个人在一起的,地魇的幻象明明白白的把当时的情形都揭示了出来,那次之后,骆缨那五个人就跟完全失去了对遗迹的兴趣一般,似乎只在宗内安心的修行而已。

这一次他跟着钱潮,虽然不可能再次遇到地魇,但是却又突然出现那种令人胆寒的妖禽,一下子就让他所有的人都彻底的崩溃了,让他现在孤身一人,这钱潮好厉害!

不过……如此看来的话……或许是钱潮对自己已经有所警觉,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但是自己与骆缨那几人一直是斗心斗力,想来骆缨一定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钱潮。

大意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四下里黑漆漆一片,借着星光和残月,勉强能辨认出山脉的轮廓。

褚垣依旧是舍不得回去,但更是不敢现在就向钱潮那里追过去,只能先找个地方过夜,然后明日看情形再说。

好容易捱到天亮,这一夜褚垣过得是既担惊又疲惫,红日从东面的山峰上探出头时,看着自己一路逃过来的方向,褚垣又开始犹豫了。

到底要不要过去看个究竟呢?

昨天那强大无比的妖兽虽然没有伤人,但很可能就是钱潮给自己示警,告诫自己适可而止,不可继续了,今日若是自己再跟过去,会不会彻底将钱潮惹恼了呢?

真如此的话,那自己会不会就此丧身在宗外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钱潮的手段高明,就算他精通阵法,但仅以修为而论他比自己还不如,昨日那种妖禽之强大,不可能是他或者他身边人的灵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那强大的妖禽出现到底是不是与他有关呢?

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当时正与他在一起吗?

若是这样那个厉害的人物现在是不是依然在钱潮的身边呢?

昨日遇到那妖兽,自己这些人就算是暴露了,今日再去,若又被人家发现,这次会不会那人就不再只是示警……而是要直接将自己解决掉呢?

各种矛盾的想法一直在褚垣的心里纠结着,说穿了就是对海蕴玉脂灯的欲望以及对那可怕妖禽的恐惧交替在他的心中纠缠不已。

其实就是对筑基的渴望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恐惧而已。

某个时刻,褚垣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在这个时刻,褚垣算是彻底的将自己劝服了。

自己还剩下多少年呢?

炼气修士若不能筑基,最多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年的寿数,算一算自己还剩多少年呢?

一百多年前褚垣进入五灵宗修行,从那时起便一直在五灵宗,过了些年月之后,陆陆续续便有家中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出身于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世家,虽然他算是被家族放弃的,也就是说褚垣是被自己的世家送来五灵宗的,但他依然对家里的事情比较关心,因此对宗外传来的消息一直格外留意,先是七十多年前,他的修为一直在小五关前徘徊不前时,父母双亲一个在与人争斗中重伤而亡,另一个则因无法结丹而陨落,这消息曾让他难过了好久;

然后便是四十多年前,他的修为踏入炼气高阶时,得知家中一些旧年熟识的兄弟相继故去,这样的消息也只让他呆愣了一阵而已,当时的褚垣正在为如何得到筑基丹而发愁,哪里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呢;

接下来便是二十几年前了,他听说自己出身的那个小世家屡屡受到打击,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之所以如此一来是族中人才凋零,家道中落;二来是实力不济连连受到周围世家的欺压,不过当时的褚垣对这些消息便再没任何的感觉了,在当时筑基丹他都已经吃过两次了,每次服用筑基丹时都抱着莫大的希望,但每次筑基失败对他都是个沉重的打击,由此他才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海蕴玉脂灯上,若不能筑基,自己说不定那天也就陨落了,家里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关心呢?

再接下来就是现在了,如今他就算想知道自己那个小世家的消息也是不可能了,他似乎是听说了自己家族的下场,家中连个像样的修士都没有那便只有消亡殆尽了,没办法,修行界就是这样的残酷,而同样残酷的事情也正发生在他的身上,若是不能筑基,有一天他也会无声无息的消失掉,或许几个亲近的人还会短时间里记着他的名字,但时间一长,他就会被彻底的遗忘掉!

这正是让褚垣深深恐惧的,原本第三次要服用的筑基丹不管用什么手段吧,总之他是弄到了,但是他再也没有胆量服用了,必须要有那海蕴玉脂灯才行,否则自己家族的命运就会在自己的身上重现。

离自己的大限还有几年?

作为十年会的一员,褚垣知道自己所剩已经不到十年了……他已经不敢再计算自己的寿数了,就因为害怕,但是到现在他所余的寿数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都已经这样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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