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之骑到郑恒舟身旁,唤道:“郑兄!”
郑恒舟道:“白兄,怎么了?”
白草之道:“我感到此事不大对劲。”
“怎么说?”
白草之摇头:“说不上来,只是预感。当日事态紧急,我没有多想就带队离城。这几天赶路,我一直在想,那名奸细身上带张王恭厂地图在宁远做什么?难道黑龙门派他送地图去京城吗?”
郑恒舟道:“或许他们要安排火药配置,你自己也说了,王恭厂不是随便就炸得了的。”
“或许。”白草之道。“或许是我太多心了。我只是在想,你要不要叫笃信别跟我们一起去了?”
郑恒舟转头看他,一时没有言语。
白草之道:“点苍派就只剩下你们师兄弟二人,我知道你希望笃信能够接掌门户。两位都想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但或许你们不应该两个人都跟着我办事。不如趁这个机会,让笃信南去吧。”
郑恒舟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怕他不肯。”
这时众人来到城门口,林鸿岳一马当先,处理通关事宜。众人入城后,白草之对手下道:“即刻赶往王恭厂,抓出所有黑龙门奸细。”众锦衣卫在京城大街上快马而行,路旁行人纷纷走避。
白草之唤来点苍二侠,取下自己的腰牌丢给郑恒舟,说道:“王恭厂那边由我带队。信王府也在城西,我怕有个万一,信王遭受波及。请两位带着我的腰牌求见信王,火速带他离城。”
郑恒舟不想毛笃信多问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策马便行,突然感到地上一轻,连人带马腾空而起。霎时间,天摇地动,一股猛烈气流迎面扑来,三人纷纷自马上摔落。这时便听见一声轰然巨响,直震得耳朵都要炸出血来。
郑恒舟试图起身,但是地面剧震,尚未爬起便又摔倒在地。四面八方传来各式冲击声响,惊慌惨叫接连不断。郑恒舟抬头一看,只见天色昏暗,云气诡异,两旁房屋砖瓦飞溅,墙壁崩塌,远方甚至有人给卷上天去,随即落下,摔成肉酱。郑恒舟一看毛笃信给压在马下,连忙爬过去助他脱身。再找白草之时,只见他跪在地上,仰望西南,神色惊恐,嘶声尖叫。
郑恒舟从未想过会在白草之脸上看见这等凄厉扭曲的神情。
顺着白草之的目光一看,郑恒舟跟着张嘴结舌,惊惧莫名。只见街道上一片血肉糢糊,锦衣卫众弟兄人仰马翻,纷纷让砖瓦石块打得支离破碎,有的连人带马给卷上天去,飘入一片狂风之中,化作尸块血雨落下。有些尸块随风而送,落在白草之等三人身边。
白草之神态疯狂,张嘴吼叫,一块一块弟兄的断肢跌落在他身边、鲜血溅洒在他脸上。郑、毛二人亦在血雨之中,惊得浑身发抖。这时地面再度震动,郑、毛二人应声而倒。郑恒舟正待爬起,突然眼前一花,不知何处飞来一把断刀,硬生生地将白草之左臂齐肘斩断。
白草之浑然不觉,依然跪在血雨之中,嘶声惨叫。郑恒舟和毛笃信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一边一个夹起白草之,将他往后拉开。白草之没有挣扎,任由郑、毛二人拖走,瞧着三十几名弟兄的残骸洒落眼前,泪流满面,放声嘶吼。他一直吼,一直吼,直到再也吼不出任何声音……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京城王恭厂军火库发生大爆炸。爆炸范围内有上万间房舍粉碎殆尽,“两万余人非死即伤,断臂者、折足者、破头者无数,尸骇遍地、秽气薰天,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爆炸当时人畜、树木、房舍腾空而起,不知去向。良久后“木、石、人复自天雨而下,屋以千数,人以百数。”而且爆炸中“死者皆裸”。“京城中即不被害者,屋宇无不震裂。”史称天启大爆炸或王恭厂灾。根据古籍记载,爆炸当时异象纷呈,有地震、有冲击波、有蘑菇状烟云、有类似龙卷风般卷物腾空、有“飙光一道,内有大光”、有深坑数丈、“巨石空中飞注如雨”、加上“死者皆裸”,导致各式爆炸起因众说纷纭,但是始终没有定论。
王恭厂大爆炸从各方面来看都很类似公元一九〇八年发生在西伯利亚的通古斯大爆炸,所不同者,王恭厂死了很多人。)
(本书将王恭厂大爆炸归咎于后金奸细爆破王恭厂火药库所致。这种说法的问题在于明朝对于火药的储存方式已有一定的安全规范,即使发生爆炸也应该是一区一区连续数场小型爆炸,不太可能整个厂区同时爆炸。就算存放于王恭厂中的火药同时爆炸,也不太可能有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的爆破威力。而且火药库爆炸也难以解释爆炸前发生的地鸣及天降火球等现象。总之小说言,不必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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