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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徽商快人一步

天光放亮。

李自成折腾了半宿,此时还在大床上补精神。

城里的民众可没那么安逸,小心翼翼的开条门缝往外瞅,一队队的大顺军往来巡逻,街面上并无乱象。

然而很多人还是不敢出门,尤其是富户;很多商铺也不敢开张,都在观望事态。

东升客栈的老板自诩店内出了个大顺军,有了后台丝毫不慌。武会镖局前镖头窦明运昨日带着满身血迹回到客栈,被老板、掌柜伺候的像皇帝一样舒坦。

府前街的利民当铺同样胆子大,早早的就营业了。

这家大铺子比较倒霉,昨天被一队地痞哄抢了店面,损失不小。

本来他家给天地会交纳保护费,店内也有帮会成员坐镇。可大顺军攻城时,天地会全体出动去看守王府了,哪有空管当铺。

“远瞧一座城,近看似木笼。里面住着孙猴猪八戒,竟赚爷爷铜。”

“一座城”形容建筑雄伟宏大。旧时当铺都是独立院落,高墙大瓦房,门口都有高台阶。

大门边的墙上写着个巨大的“当”字。算是广告吧,人家为了醒目,让缺钱想当东西的人,打老远就能看到当铺。

可老百姓却不这么讲,他们认为“当铺”墙上的“当”字是“上当”的当字,进当铺又得上它的高台阶,这连起来不就是“明知道是当(上当),您也得上。”

当铺柜台高四尺五到五尺,快一人高了,顾客只能仰视当铺先生,给东西也要高高举起,才能放到柜台上。

当铺之所以要高柜台,不是为体现高人一等,无非是怕“挨揍”。

来当铺的人肯定缺钱,心里本来就不好受,再加上当铺先生故意贬低货物成色,估价甚低,自是心里有火。那搞不好一旦一言不合,这穷火一上来,顾客直接挥以老拳打骂起来。

所以,开当铺的人吃过亏就学精明了。咱把柜台砌的高高的,顾客想打人,您够不着啊!您有气也白搭。

挨几句骂倒是无所谓,挣钱嘛,不寒碜。何况反正挨骂的是伙计和朝奉,掌柜、东家的又听不到。

怀庆府城这家当铺的东家是徽州人。

徽商发端于唐宋,兴盛于明清,在当时的影响力之大有“无徽不成镇”之誉。

敬仰激进思想家李贽的汤显祖——这老汉过世十多年了,在万历年说:“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徽商有钱,众所周知,是李自成垂涎欲滴的大餐。

徽商,一般专指徽州府籍商人,不是整个安徽商人群体。入清后江苏与安徽两地才分开,省名取当时安庆、徽州两府首字合成,那时才有了安徽。

徽州包括一府六县,即歙(shè)县、黟(yī)县、休宁、祁门、绩溪、婺(wù)源。

地处“吴头楚尾”的皖南之地,山高林密,田地贫瘠;又经过历史上晋、唐、宋三次自北向南的移民潮,此地更是陷入“人多地少”的窘境,成了名副其实的贫困山区。

“徽人多商买,其势然也。”多商人的原因跟山西差不多,地狭人稠。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徽商中多巨富,更多的却是那些自幼担起重担、行走四方的普通小商贩。

徽州人挑着担子,翻越崇山峻岭,经六七十里徽杭古道走到杭州,再沿运河、长江闯天下。

他们一共闯出了四大门派,分别经营木材、茶叶、食盐、当铺等生意。

徽州山多树林子多,他们先卖自己家木材,生意做大后又将四川、贵州、江西、湖南的木材走长江运到江南发卖,又把福建的木材走海路运到苏浙皖卖,做中间商赚差价。

茶叶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茶号就是茶叶加工厂;茶行是批发商,茶庄是零售商;茶栈算金融机构,主要给大商号发放贷款、介绍生意,收取手续费赚钱。

徽商把茶叶整个产业链上下游都吃完了。万历十五年时就能年售350万公斤茶叶。将来到清代时达到鼎峰,乾隆年光在北京就有上千家茶庄,从大城到小镇,徽商几乎垄断了茶叶生意,卖松萝、六方、毛峰、烘青、炒青、花茶各色茶叶。

着名的祁门红茶暂时没有,看短毛大统领啥时候有空发明吧。

位于黄山旁边的宏村,就是茶商们修起来的村庄。村里首富那套房花了60万两白银,不过那哥们是盐商。说明搞食盐才是最霸气的产业。

盐可以说是古代利润最高的行业之一。盐商这个行当,是晋商发家的第一桶金。

明朝有九边,山西人靠边吃边,专给边军调物资拿盐引作为回报。因为占地利优势,徽商一开始时竞争不过晋商。

弘治年间,盐法改革,允许8个总商买走所有盐引,再转卖给其他二批商。徽商当时有两大优势,一是在朝里做官的多,有靠山;二是两淮盐场离的近,于是徽商开始在盐业一行反超晋商。

当时两淮盐场一年出140万引的盐,差不多价值1200万两白银。利润丰厚。

徽商们把握住盐这一经济命脉,趁着明中后期工商业发展的东风,又进军棉布、典当、粮食、茶叶、文房四宝等生意,逐步做大做强。

徽商可以说是成于盐也败于盐。他们太有钱了,没办法低调,“乐捐”之类的敲竹杠就难免了。

跟盐业相关的各地官员也要时常孝敬,官衙里买根牙签都要找盐商报销,买个擦屁股纸也要报一千两银子。短短的百十来年,盐商们共“乐捐”3000多万两银子。乾隆下江南的开销大部分是盐商所出;嘉靖年间白莲教起义两淮盐商被捐输了七百万两。

道光盐法改革,徽州盐商的垄断经营权被取消,原来官商一体的包销制被打破。再也不能从盐业中获取暴利。

态平天国时期又是最后一个暴击,徽商亏损了三千多万两白银。曾剃头的军纪就不用说了,“皖南及江宁各省,市人肉以相食,或数十里野无耕种,村无炊烟。”

就连本地的祁门红茶,也因为干不过搅屎棍在阿三那边搞的红茶,也完了。徽商可以说是一次性衰落下来的,此后再没恢复元气。

相对来说,晋商还挺能扛,一直活到最后才被时代的浪潮掀翻。

再回过头继续说当铺,这买卖能挣钱,徽商做的也大,触角遍及全国。

“今徽商开当,遍于江北”;在江南,常州府“质库拥资孳息,大半徽商”;又浙江平湖县,“新安富人,挟资权子母盘踞其中,至数十家。”

在北京的徽商汪箕,“家资数百万,典铺数十处。”;徽州典商汪彦,资本数十万,“大小伙计都有百十余人”;汪保通,治典于上海,当铺规模极大,设分当,“里中富人无出其右者”;湖广“汪朝奉开当于襄阳”;汪可钦“伯兄以高资行质于粤;许某治典江浙各地,资本数年百万,“质物之肆四十余所”,管事及克厮役不下2000人;又有“吴老典”治典扬州,“家有十典,江北之富未出有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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