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沉默,他再度开口,嗓音沙哑:“可是小月亮,我心疼。”夜里周京惟格外沉默一些,为她换药时,动作小心翼翼,说不出的疼惜。
程微月蜷缩在他的膝弯。睁着一双清透干净的眼睛,问他怎么了?
周京惟说没有什么,只是你受伤了,我后怕。
这是程微月第一次在周京惟的口中听见后怕这种词汇,尾音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于是程微月仰着脸对他笑,柔声细语的说:“周京惟,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周京惟说知道,顿了顿,声音更轻:“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从前也不是这么患得患失的人,只是和程微月在一起后,才变得瞻前顾后,容易后怕。
说到底,只是因为他爱她。
爱会让人变得软弱。
这个小插曲,程微月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半夜醒来,身侧已经没有了人。
她的睡意清醒了大半,下意识起身去找他。
书房里隐约有激越的钢琴声。
程微月没有听过周京惟弹琴,他这般斯文矜贵的人,似乎更适合坐在高处,冷清淡漠的欣赏着世人给予的琴声。
而他的琴声,也不该这么攻击性满满。
可是这个夜晚,程微月站在书房的门口,借着窗棂处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周京惟沉默且安静的坐在钢琴前,月光将他的身影刻画成了好看的剪影。
他在弹奏,很孤独的姿态。
程微月这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受伤这件事,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她在琴声戛然而止的一瞬间,举步走向他。
月光冷清,她从他身后抱住他,面容贴着他的后背,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周京惟...”
他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书房的门关着,你怎么会把我吵醒,是我自己醒了。”程微月将他抱的更紧了些。
后者似乎是叹息,转过身,温柔怜惜的将她抱进怀中。
周京惟这样的人,漫不经心,冷淡恣意,除了程微月,没有人能看见他这么温情柔软的一面。
程微月听见他裹着歉意的嗓音,他说:“别担心。”
程微月在短暂的沉默后,仰头看向他:“周京惟,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月光渐浓,像是密不透风的网将人笼罩。
周京惟的唇擦过程微月的额头,冰凉而柔软。
他的声音带着点回忆过往的喑哑:“月月,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受伤吗?因为受伤这件事,总会让我联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我十七岁那年,我母亲的躁郁症发作的厉害。那一年,她总是在众人疏于看顾的时刻用头撞墙,她的头上总存在着没有干涸的血迹。”
程微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
她明白了周京惟的反常,心中有淡淡的歉意涌起。
这个世界上最错误的事情,就是让爱你们的人为了你们担心。
程微月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