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当前来说,既然房安馨玩得挺开心的,那还是继续保持下去好了。
随着几天到处跑,做了不少调查,岳清言的随身小本子已经写得满满腾腾了。还得加上房安馨做的一些场景和人物速写。
依靠着岳清言的讲述,房安馨已经对这个《池袋西口公园》系列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这个系列规模不如《银英》庞大,但的确是细致入微得多。那些预定想要写的人群,和他们碰到的典型的问题,真是让人心有戚戚。而且,整个故事系列以年轻人的故事为主,总让人觉得身边就出现过类似的人,类似的情况。一直对同龄人和别的各种人群都挺漠不关心的房安馨,已经被这个故事系列带入了一个极为丰富的世界中去了。
但那么多的素材都在同一个本子上,让房安馨有些担心:“你把本子保管好,可别到处乱扔。万一丢了怎么办啊?尤其要是别的作者捡去了,那不就完蛋了?”
“没事。捡去了也用不了。”岳清言淡定地说。
“那么有把握?”房安馨问道:“你怎么想的啊?”
“作者的辨识度在哪里?想过吗?”岳清言一副专业的样子。
“唉?什么意思?”房安馨毕竟还是以美术工作为优先,虽然读书不少,但毕竟不是专业的。
“每个行当,专业和非专业的差距就在这里了。我写的,只要质量保证着,没有太多别的问题打扰,你读着会觉得挺舒服的。可是,就算是一样的故事,如果我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别扭,你也就吐槽一下,不会觉得是我找人代笔的对吧?”
房安馨想了想,点点头。
“这个我和咖咖,尔笙都说过,作者的辨识度的问题,就是说,完全一样的故事,哪怕完全照着大纲来写,可每个人写出来的还是不一样。越是厉害的作者,写出来的东西区别越大。”
无法反驳,房安馨继续点点头。
“所以,我一直说,写作其实是一个不断控制信息释出的过程。什么叫做小白文?就是在信息的释出上,不做太多加工,用比较直接的方式做信息释出。很多信息释出其实是不日常的,是脱离我们日常生活经验范畴的,那只是信息而已。但写作到了一定水平上,作者却是能够控制这种信息释出,并且附加很多别的东西。情绪是最基本附加物,对人、对景物、对万事万物的描述,其实都是主观的,有色彩的。而这种东西引起共鸣的程度,则要比单纯的信息更强。”
“然后,附加的则是理念、情怀、立场、意识形态等等……各种越来越高级的东西。他们引起的共鸣并不仅仅是共情这个层面上,很多是在这些层面上的辨识、认同。当你和一个作者在这种问题上能有认同,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们的思考深度、阶级感、对社会的关照、意识形态、经济立场和政治立场上的一项或者多项是吻合的。作者是你的自己人……你会这么想。”
“那么,这些东西都是通过什么传达出来的呢?其实,都是和剧情无关的所谓的冗余信息,或者比较好理解地说:闲笔。对具体文字的使用、抠字眼的方式、角色的细微动态、语言和别的各种。一个作者推演故事,固然是想要通过推演,让角色在剧情中活动起来,碰撞起来,但这种一定是要导向某个结果的。这个世界是温暖还是灰暗,这本身都是作者的立场选择。归根到底,一个作者的辨识度,来自于他定义一个故事世界的方式。”
房安馨有些明了。“你的意思是,就算别人拿着你这个本子去写,也写不出你的感觉来?”
“说不定写得比我好呢?”岳清言调侃道。
“那应该没多少人吧?而且,他们都有自己想法唉,干嘛要写你的故事……哦,我明白了。”房安馨顿时明白了其中逻辑。写得差的拿到这本子也懵逼,完全无法抓住这个系列作品的核心,而有水准的作者,选材本身就是他们能力的体现了,压根不需要这种。
岳清言的解释透露着一种自信,却也展示了一种可能:我就让你看明白故事,看不明白我定义的这个故事世界。这可是一种来自作者的极高难度的讽刺手段呢。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玩这种技巧的机会来的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