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芃正义愤填膺数落贺盖天,视线赫然落在一具死尸身上,话音戛然而止。
“呕——”徐林芃捂着嘴跑至路边。
看着在路边排排站,对着悬崖底狂吐不止的一群人,徐宁城的眉头拧了起来,越拧越深。
宁钰走过来看到了那具死尸。
面色发紫发黑,肚皮上破了个大窟窿,肠子流了出来,确实很倒胃口。
“不必忧心,吐而已,一回生两回熟,二哥哥要对大家有信心。”宁钰半仰着头,拍了拍徐宁城的肩膀。
“嗯。”徐宁城仍旧拧着眉。
“二哥哥,依我看,收拢完兵器甲胄,敛尸就别让他们干了,让家里的人干。”宁钰抬起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十四万适龄劳动力,六万入了军寨,八万留在家里。
虽说每半个月会有宣传员进村入户普及战争常识和天下局势,每日一个时辰的操练也进行了一个多月,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效果并不是太好,让他们也来长长见识,实地感受一番,保不齐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次日夜里,宁钰抱着老娘的胳膊睡得正香,院子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鬼呀!有鬼!”
门被拍的啪啪乱颤,伴随老爹惊慌失措的喊叫。
房门打开,三老爷径直扑向三夫人,“夫人,有鬼啊,鬼来索命啦!”
“哪里有鬼?男鬼女鬼?大人小孩儿?”手臂被夫君拽着,三夫人将头探出门口。
院子里站着四五个衣衫不整的丫鬟仆妇,知满知意也在其中,而提名院的小管家领着几个小厮长随,穿过垂花门,正往主院儿来。
“老爷,没有鬼啊?”知满揉着惺忪睡眼。
“有鬼,有鬼,夫人,真的有鬼,穿着蓝黑军衫,好大一群在房里走来走去,脸比纸还白,笑的特别瘆人,就像这样——
“喋喋碟……”
怕三夫人不信,三老爷煞有介事模仿着某种阴恻恻的笑声。
知满咀嚼着“蓝黑军衫”几个字,脑中灵光一闪,扬声道:“这不就是白天搬的尸体么?”
县城的人白天被喊去处理敌军尸身,经知满一提醒,大伙儿恍然大悟。
嗐!原来老爷是被死人吓着了啊。
而几个胆子小的仿佛找到某种新生力量,心想同老爷比起来,他们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似乎也没那么丢人。
“行了,都回去睡吧。”三夫人遣散仆从,转头对三老爷道:“瞧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死人而已,自己吓自己。”
嘴上说着嫌弃,身体却靠近,轻轻搂住三老爷,拍着他的后背细细安抚。
“夫人……”
三老爷蹭了蹭三夫人的肩膀,吹开覆在鼻头上的几根发丝。
鼻头有点痒,想挠,又怕挠了会穿帮,于是又在三夫人肩膀上蹭了蹭。
听着三老爷努力克制哭腔的鼻音,三夫人于心不忍。
自己这个相公,虽说只是个秀才,但也是娇养长大、长老的读书人,上头两个兄长舍不得让他吃半点苦,像掩埋尸体这种体力活儿,委实有点难为他。
看穿一切的宁钰提议道:“娘,要不你今晚回屋睡吧。”
三老爷感激的瞄了眼自家闺女:小没良心的总算说了句人话!
“那你……”三夫人有点为难。
“我一个人睡没关系。”宁钰假装没看见老爹眼里的精光。
“那娘今晚先陪爹,明天再过来。”想着闺女的夜游症好久没发作了,三夫人决定先顾大的。
宁钰点头,“好。”
三夫人搀扶着“心有余悸”的三老爷回了房。
拴好门,宁钰走到老娘为掩人耳目命人隔出的小间,坐在未睡过一日的小榻上,低低笑了起来。
“唉,夜游症也该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