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是一个反抗者,但并非是一个革命者。这是李维对他的评价。
从小经历的歧视和排斥让他彻底投入了对自己法师身份的单一认同,而多年暗无天日的狱中生活更无可避免地让他的性情变得极端而又偏激。
他想争取到的解放,只是他和他法师同胞的解放。
至于德玛西亚的平民...
就这么说吧,如果李维不加干预,在“未来”,塞拉斯重获自由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儿,就是:
引北方弗雷尔卓德的蛮族入关,一路烧杀掳掠打到德玛西亚雄都。
是的,蛮族...
对老百姓来说,这世界上能比贵族老爷还拉胯的存在已经不多了。
塞拉斯却偏偏能请来一帮更是重量级的原始奴隶制部落,让大家品出封建社会的好来。
很显然,他是有些魔怔了。
“小丫头,你说禁魔郑策只是贵族的统治工具。但我所见到的,却是全德玛西亚自下而上的,几乎每一个德玛西亚人的,对禁魔郑策自发的狂热追捧!”
“没有人逼迫那些平民。但他们就是惧怕我们、憎恨我们,将我们视作该死的恶魔!”
“因为凡人和法师天生就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会是我们的朋友!”
塞拉斯这番更多宣泄情绪的愤恨咆孝,却似乎比娑娜之前长篇大论的理论宣传更有效果。
在场许多法师都随之生出共鸣,暗暗为之点头。
是啊...凡人是朋友?
他们只需要稍稍回想自己的经历,就很难回答说是。
“不,你们错了。”娑娜试图点醒他们:“德玛西亚的平民们的确歧视法师,但他们的这种思想又是从何而来的?”
一开始是饱经符文战争之苦的德玛西亚先民,出于对魔法的恐惧和憎恨,自发形成的文化传统。
但从符文战争到现在已经过去快1000年了。
这近千年的德玛西亚人根本没有经历过先民们的痛苦,他们为什么比他们的祖先还要更加排斥法师,禁魔禁得更加极端?
“因为禁魔郑策很早之前就被德玛西亚的贵族们制订为了国策,并一直延续发展至今。”
“是在王室和贵族潜移默化的推动之下,民间才会形成这种极端歧视法师的文化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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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想,这件事到底是应该怪德玛西亚的平民,还是怪贵族?”
娑娜努力地想要帮助法师们认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她讲的道理也不难理解。
但是...
“娑娜小姐,你说的我们都懂。但不管是谁鼓动的,这些平民现在就是歧视我们啊,不是吗?”法师们提出质疑。
“......”娑娜一时竟无言以对。
因为现在法师们的态度就是:
道理我都懂,但你那理论我们不接受。
这就像一只在照片里看着比远处的汽车还大的鸽子...
这鸽子看起来就是这么大。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它看起来还是那么大。
“唉。”娑娜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她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她和拉克丝在返回德玛西亚之前,就已经被李维提醒过了。
李维认为,法师和凡人的种族矛盾问题,就跟他以前分析过的祖安和皮城的民族矛盾,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的国族矛盾差不多。
这些矛盾都是客观存在的。不是你谈理论、喊口号,这些矛盾就能马上不存在了。
事实上,法师和凡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
而在德玛西亚,凡人由于数百年来形成的文化传统,也确实形成了对法师的系统性压迫。
“我们追求国际主乂的理想,但我们也必须实事求是地承认:”
“矛盾是客观存在的。”
“当周边环境无时无刻都在向你展现种族、民族和国别的不平等,让你感受着由于身份不同而带来的切实压迫,让你面对着理想和现实的剧烈冲突,那你就很难再坚持那难以在当下实现的理想。”
“就像过去的祖安人...”
“当他们遇到的每一个皮城人都用最鄙夷的口吻咒骂他们地沟老鼠的时候,他们就不可能相信皮城人也会是他们的朋友。”
娑娜回想着李维的话。
“这时候讲理论的效果就差了很多。”
“许多人即便能听懂理论、理解理论,他们也会在客观现实的教育之下,选择拥抱狭隘的身份认同,而不是领风者的理想。”
那该怎么办呢?
如果在一个无魔世界,这其实也没啥好办法。
毕竟人和人觉悟也是不同的。
有些人就是在饱经现实捶打之后,也依旧能“天真”地坚持理想。
而大部分人则跟塞拉斯一般,认清了现实就再也无法接受理想。哪怕他们看得懂迦娜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