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水并非平白布施,要进献家中铜器方便‘混元教’铸造大钟。
用从信众手里搜刮来的铜铸造什么,也就混元教中高层明白。
如此紧锣密鼓,就来到了除夕夜。
威州镇,周五郎的三进出院落里,周家人一同用餐。
除了周七、五郎依旧是玄黑粗布道袍外罩粗纱对襟衣外,周二郎、周舒娥则是一身锦袍,一个青色,一个素雅白色。
周大郎周良辅也加入混元教,去了获鹿县城南的横山充任村社从祭,带着母亲、妻子常住;周三郎周良佐留在径山书院不回来,仿佛下定决心不闯出一点名头来,就宁愿死外面也不想再回来看家人一面。
周八郎周良弼则跟着曹秀才去了海山,海山村设立乡社,由曹秀才充任海山乡主祭。
经信众之口,海山村一来二去也就有了海山乡的说法。反正这地方住的不是曹家人就是曹家佃户,曹家说这里叫海山村这里就是海山村,说是曹家庄就是曹家庄。
空阔大厅里烧着两座火炉,铁烟囱绕梁延伸而出,除夕夜里暖融融一片。
又点了八枚大红烛,照的厅内明亮亮,仿佛白昼。
周舒娥不时走神,不由想起上一回除夕夜的景象,大哥、三哥、八郎、嫂子、小娘张氏,父亲周应弘都不在了。
何止是她,周二郎也有许多感想,舅舅周应弘的周家算是散了。
五郎倒是没想那么多,夹着饺子大口吃着,这两三月来他个头突飞猛进,原本与赵燕娥齐平的个头,现在已经高出赵燕娥半个脑袋。吃得多也锻炼的多,个头拔高,身形依旧显得壮实。
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少了,看不出思绪变化,仿佛只是在单纯吃饺子。
周七也是,面容沉静看着波澜不惊,一碗碗吃着饺子,吃饱了断一碗面汤小口喝着,嘴上说着鹿泉谷中近来的变化。
赵良臣、李清远、张宗柔、曹秀才、吕秀才、白秀才,还有自己五哥,就成了目前七个乡的主祭,算上控制矿场的二哥,实际有八个乡。
这是灵脉辐射影响范围的八个核心乡,外围还有许多混元教提拔出来的乡社主祭,但普遍缺乏给神符注灵的环境,就连配额的灵气都无法送到,聊胜于无。
算一算,自己一声令下,直接、间接能影响近五六万青壮,全面动员、裹挟后,算上老幼、女子,人口必然能有百万。
此刻家家户户欢度除夕吃着饺子,难道真的要造反?
稍稍犹豫,周七饮一口面汤,吞咽下肚目光坚定,必须造反。
现在皇明气数未尽,可拖得越久,受长期战争摧残的可就不止一代人、两代人了。
气数未尽,就提前给打光!
不然辽东战场在这么消耗下去,鬼知道会养出一个多么奇葩的丑陋怪物。
突然五郎发问:“七郎,现在还有退路没有?”
周二郎、周舒娥扭头来看,周七放下半碗面汤:“有,库里还有约八千两黄金,咱兄弟带着这笔黄金去江南足以过上好日子。可道录司、锦衣卫追查过来,那时候咱只能引颈就戮。现在信众如水,咱兄弟就如水中鱼。”
周二郎端起桌上银质酒杯仰头饮一口:“五郎,你怕了?”
“不怕,只是觉得最近变化有些快,今日庙会演的戏曲新鲜,咱看着心里过瘾,可有些人不怎么喜欢。”
周五郎目光落在周二郎脸上:“哥,婚事不能再拖了。这是一死就死一窝的事儿,没有牵连不牵连的说法。我回来前赵老头也看出眉目,他希望举事前能留个退路。”
今日庙会戏剧几乎都是依照周七的授意新编的,计有河阴事变、甘露之变、玄武门之变、沙丘之变等等十二出有名的政变典故,皇帝、太子、王子、太后、官员被如鸡鸭一样饿死、杀死、屠戮。
一些人看的勃然变色深深惊恐,寻常百姓、信众却是大呼过瘾。
这种有损贵戚、上等人物体面的典故,自然很少会被人提及,并这么大范围的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