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隔层下来,就见张氏把大表姐抱来的铺盖装入立柜里,张氏道:“七郎,先等等,妗子有话要和你说。”
大表姐神色狐疑,还是下楼离去去搬其他被褥。
下楼脚步声没了,张氏才说:“七郎呀,妗子和你娘早些年亲如姐妹,也知你娘心思。你说二郎娶你姐做媳妇好不好?”
她神情柔和,语重心长:“今时不同往日,你兄弟三入了张家门墙,生活安稳,也该换一换心思,不能只想着每日吃喝,得考虑长远。小妗子这些年也没短了你们兄弟吃喝,穿的虽旧也没冻着你们,自认没亏待过你们兄弟。”
“又听说你在张家当了张少爷的伴读书僮,可七郎你终究岁数大了,现在跟着读书也学不到多少,不如把机会让给八郎,八郎年纪还小,正是蒙学的好时候。这事儿如果成了,小妗子就帮你娘完成心愿,可好?”
见周七沉默,张氏又说:“我也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跟个小大人似的。你看看村里各家,谁家还有十六七未嫁的女儿?这事儿拖不得,你大哥、三哥在外求学也都有一些好友,比起二郎来,这些可都是良配之选。”
“成,这事儿我去和张老爷说。不过八郎去当书僮,每月就没工钱拿了,这是我帮张家喂牛、洒扫院子的工钱,不能也让给八郎。”
“这是应该的。”
张家的底蕴可远远比村里的三家秀才要丰厚的,那可是出过举人老爷的张家,张老爷也是过了县试、府试的童生,就差院试一关,若过了就是秀才生员。
人家张老爷的真实才学,给村里三秀才当老师都是够的,更别说只是启蒙。
周七面无笑意:“口说无凭,你得立字据。”
张氏识字,不仅识字,还会简单的女红刺绣,也学过纺织,还会算账、唱戏。
能被舅舅一个平头百姓娶回家做妾,张氏自然不是良家出身,是教坊司训练的贱籍出身。
“今周七郎以说服抱犊寨张老爷让渡伴读书僮一职予表弟周八郎良弼,为期七年。舅周应弘许配女儿舒娥予外甥周二郎为妻,以示感谢。口说无凭今立字据,以免他时争执损伤和气。”
字据上,周七、张氏、周应弘各有签字、手印在,一式两份。
张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只要这三兄弟在张家做事,于情于理就得回护八郎。
周应弘沉着脸:“七郎,委屈你了。”
“阿舅这哪里话,我宁愿伺候张家的牛,也不想去伺候张家少爷。倒是八郎以后得收敛性子看人脸色,是八郎委屈了。”
周七收好收据,见舅舅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恼,也理解自己舅舅。
一边儿是亲儿子,一边是离心离德的外甥,这个发展机会自然该给儿子。
大表姐的婚事……很早很早就有这方面的打算,如今白纸黑字落到实处,周应弘更多的是一种释然,仿佛从某种拘束中得到了解脱。
一时无语,周七又说:“入冬前我兄弟几个准备在山谷里盖一所宅院,宅院如能建好,咱就在冬季把婚事办了。二哥要成婚,我们兄弟三也得去县里落户口,到时候还希望舅舅能出面斡旋。”
黑户比比皆是,去县城落户只缺各方面的保结文书罢了,落户后,以周二郎的年龄,每年就要缴纳折役钱。
这点钱,真不多,之前说过,还不如半只兔子贵。
家里又没田产,也没种植桑麻,只缴纳折役钱就能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