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锁的脸上被一条湿透的毛巾盖着。
水珠一滴一滴从上至下滴落在她的额头上,有条不紊地消磨着她的意志。
隔壁间犯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不可闻,耳边只剩下水的滴答声。
江锁心中焦躁,湿润的毛巾似有千斤重,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条凳上,动弹不得。
从五脏六腑中冒出阵阵恶寒,每吸进一口气,她都想干呕。
那个要拔她牙的刑戒呢?
他人呢?
他在准备钳子吗?
黑暗将她一口一口吞噬,每一寸毛孔都因为伤口而泛着刺痛。
她好累,想昏昏睡去,可是水滴不厌其烦地滴在她的前额,节奏清晰,不知疲倦。
江锁的意识渐渐模糊。
一时半会儿她是死不去的,刑戒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她又回到了汪洋血水之中,血水倒灌进她的肺里。
爹爹挂在剑上,额头爆出青筋,朝她大喊:“快跑!”
娘跑不掉了。
就摇摇晃晃地挂在爹爹的身后。
她胸口处的血洞有拳头那么大,像一只眼睛一样盯着她。
娘的舌头怎么吐出来了?
阿弟的半颗脑袋呢?
血水冰凉。
江锁整个人溺在其中,冷透了伤口里的血。
她是那么痛,痛得喊不出声音,胸腔中蓄积的狂怒化成无力的呻吟。
突然,脸上的毛巾被掀开。
江锁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就在她贪婪吸气时,一只大手出现在眼前。
是锦衣卫来拔她的牙!
江锁转过头,狠狠咬在了那只手的虎口上。
那人痛得闷闷哼了一声,凑近她耳畔轻声了:“没事了,我来了。”
江锁一怔,仍未松口,呼吸仓促紊乱,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
那人解开她手腕上的麻绳,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来了,不怕了。”
江锁从浓郁血腥气中敏锐地嗅到淡淡合欢花的香味。
“是……你……”
江锁松了口,从胸腔处发出两声气音,软软倒在了祁溶怀里。
此时的祁溶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
他跟着路骁霆混进了锦衣卫的队伍,潜入昭狱。
江锁恨极了飞鱼服和绣春刀,可是锦衣卫打扮的祁溶却是这般好看,像一道淡淡月光,将昭狱的一隅照亮。
祁溶摸了摸江锁的额头,心疼道:“不行,太烫了。耽搁下去会出事。”
路骁霆道:“那就先带她离开。”
祁溶抱起江锁,走出了昭狱。
幽深廊道内有打斗的痕迹,遍地皆是倒下的锦衣卫。
*
江锁被噩梦困住了。
她一次又一次被吓醒,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梦中。
梦是血红色,死去的人在梦里活着,冲着她又哭又笑。
“晚晴,晚晴……”
有人叫她。
她被吵醒,睁开眼,看到了一道月光。
她以为还在梦里,伸手触摸那道光。
“起来吃药了。”
月光说话,声音很温柔:“吃了药再睡。”
声音是那么真实。
江锁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也看清了眼前人。
“我怎么在瞭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