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依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便从被子里离开,穿上鞋子出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苏松屹一个人。
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觉得孤单。
枕边放着方知嬅常吃的巧克力糖,被子里残存着淡淡的温热和馨香,像花,又像是果茶。
怀里还有一个波克比的暖宝宝,这个是闵玉婵经常揣在手里的。
电视机里放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汤姆和杰瑞让人啼笑皆非。
……
楠城一中,高三二班。
方知嬅趴在桌上,百无聊奈。
“班主任怎么说的?”
闵玉婵用美工刀削着铅笔,关切地道。
“叫家长呗,还能怎么样?”
方知嬅淡淡地道。
“来的是咱爸还是咱妈?”
方知嬅闻言,不禁有些纳闷。
为什么闵玉婵称呼方槐可以这么自然地称呼“咱爸”,而她称呼吕依依为妈妈时就这么“烫嘴”呢?
“妈。”
方知嬅淡淡地道。
“哎!”
闵玉婵笑吟吟应了一声。
“可恶呀,都这时候了,你还占我便宜?”
方知嬅笑了笑,一把夺过了她手里削好的铅笔,然后趴在桌上,像是霜打的茄子。
铅笔在白色的A4纸上写写画画,建了一个极坐标系,列出了一个函数表达式。
r=a(1-sinθ)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她一边哼着跑调的歌,一边写写画画。
见闵玉婵盯着她的草稿纸看,方知嬅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嘴一撅。
“看什么?”
“没看什么。”
闵玉婵茫然地摇了摇头,一脸看上去就像是个学渣。
方知嬅也不担心会被她看出异样,毕竟,闵玉婵的数学连70分都考不到。
“知嬅!”
正当方知嬅沉思之际,窗外的明艳女子轻轻叩响了玻璃窗。
方知嬅恍然回过神来,看到了吕依依之后,心跳骤然加快。
“吕阿姨,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出了教室,她来到吕依依面前,低眉颔首。
“没事,先去班主任办公室再说吧。”
吕依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同她一起下了楼,朝着谢玉屏的办公室走去。
闵玉婵看着方知嬅留在桌上的函数式子和极坐标系,浅浅笑了笑,拿起铅笔勾勒出了一个心形图。
其实她对数学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笛卡尔心形线还是知道的。
这个公式是法国著名数学家笛卡尔,写给情人克里斯汀公主的第十三封信里面的内容,这封信里只有这个数学公式,函数图像就是心形。
百岁山矿泉水的广告文案,也是以这个传说为蓝本制作。
办公室内,谢玉屏看着吕依依,多少有些喘不过气。
这个女人在商界浮沉多年,身上隐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势和压迫感。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方知嬅在学校这样做,属于寻衅滋事,严重违反校纪校规,而且没有丝毫悔过的态度。”
吕依依闻言,微微颔首。
“您是说,我家知嬅是为了帮弟弟报仇,于是拿啤酒淋了那个杨雪晴一身,是吗?”
“是的。”
谢玉屏淡淡地道。
方知嬅抿了抿嘴唇,把头低了下去。
吕依依想了想,长舒了一口气。
“那真是……太好了!”
“嗯?”
谢玉屏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陷入了僵硬。
方知嬅也猛然抬起头,有些错愕,还有些想笑。
“知嬅,干得漂亮!”
吕依依揉了揉方知嬅的头发,笑吟吟地道。
谢玉屏闻言,脸黑得跟猪肝似的。
方知嬅脊背轻轻颤抖着,有些想笑,但是又不敢笑,于是只好背过身,用手捂着嘴。
“老师,我觉得我们家知嬅并没有做错什么。”
当着谢玉屏的面,吕依依一把搂住了方知嬅的脖颈,很是亲昵。
“作为姐姐,保护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是那个杨雪晴寻衅滋事在先,您怎么不去找她呢?只找我家知嬅,这说不过去吧?”
吕依依揽着方知嬅,一如既往地强势。
“杨雪晴的事,我当然也会处理,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可是她在学校这么做,是对校纪校规的践踏,而且她还是风纪委员,这样的影响非常恶劣。”
谢玉屏又气又无奈,只觉得自己这个班主任真的是一点威严也没有。
前天才被人用可乐淋了一脸,今天又有学生家长当面顶撞。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也没有分出结果。
谢玉屏拿她毫无办法,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给出的处分无非就是撤销方知嬅风纪委员的职务,还有一番批评教育,不痛不痒。
从办公室里离开的时候,方知嬅的心情格外舒畅,一直抿着嘴,强忍着笑意。
“傻姑娘,想笑就笑吧。”
吕依依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
“哈哈哈哈!”
方知嬅忍不住笑出了鹅叫。
吕依依为了她,和班主任据理力争的样子,气场格外强大。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强势的班主任服软。
她也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从楼道的转角口离开的时候,方知嬅正好看着杨雪晴带着他的父亲去了办公室。
杨雪晴看着方知嬅,目光躲躲闪闪,很不自然。
“就是那个女生!欺负松屹!”
方知嬅摇了摇吕依依的胳膊,不再像以往那样抗拒她。
“就是她啊?”
吕依依微微眯着眼,有些不善。
“算了,大人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和玉婵也教训过她了。”
冷静下来,她还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对一个学生动手,有失体面。
要是动手打了杨雪晴,不知道其他人在学校里会怎么说苏松屹和方知嬅。
“谢谢您今天来学校,耽误了您工作的时间,挺不好意思的。”
方知嬅摸了摸耳朵,不想称呼她为吕阿姨,但是那一句“妈妈”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只要,只要再积攒一点点就好。
积攒一点点勇气。
“这有什么啊?玉婵没转校之前,我平均每隔四五天就要去学校一趟,挨班主任批评。我早就习惯了。”
吕依依微微笑着,不以为然地道。
方知嬅闻言,心里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没有了。
“知嬅。”
吕依依沉默了半晌,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嗯?”
方知嬅侧目看向她,轻轻眨了眨眼。
“我希望,你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