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一条短信
回家的路，唐砚之走得比来时要难。
浑身上下都像要散架一样的痛，街边的每一张石凳，只要有座位，他都要坐下去歇一会儿。
似乎也是没用的，胃疼一直不消停，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他张着嘴喘得喉咙发干，气管也干燥疼痛，眼前的世界昏黑冒着金星。
他拿住扩张剂拼命地吸了几口，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他知道也许不是他身体的原因，所以再怎么用药都是无济于事。
他只是很难过。
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存在呢？为什么不论怎么做，最后换来的都是厌恶和质疑。
是不是不论他多努力，都没有用的。
最后，是不是也什么都留不住。
他一只手用力地绞着腹部的衣料，厚重结实的棉衣被他抓得褶皱不堪，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拇指颤抖着，在键盘上艰难地按下一个个数字，苍白的嘴唇蠕动着，无声地念着同一个名字。
他想打电话给辛愿。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他知道她在工作，但是说两句话应该是可以的，他只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两句也好，
号码按到一半，他才意识到他听不见。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
他把按好的数字，又一个个地删除了。
删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是辛愿的短信，问他在干什么。
就像是黑暗中亮起的一点星光，冰窟中燃起的一堆篝火，辛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这条短信对唐砚之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他欣喜得笑出了声，汗湿的手僵直发颤，险些拿不住手机。
小愿，我想你。
小愿，我想见你。
小愿，我能不能去公司找你？
这些已经堵在喉间的话，他一句都不敢说。
她找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他说这些话，她会觉得很奇怪的。
他用力地擦掉模糊了视线的汗水，让自己看清手机的显示屏，脸上依旧挂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容，给她回复了三个字：「怎么了？」
她回复：「我想你了。」
他眸光一颤，眼底瞬间潮湿。
苍白透明的指尖在这四个小字上反复抚摸着，仿佛就是隔着屏幕在抚摸她的脸庞一般，他眼里满是幸福。
足够了。
不论再怎么艰难，总会有一个理由让他坚持下去的。
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
剧组一收工，辛愿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家，在小区入口远远就看到了家里亮着的灯，她心里一片暖融。
她旋转钥匙推开门，正对着家门的餐桌上，她想念了一整天的男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苍白而温柔地看着她笑，眼睛亮得仿佛盛满星光。
她看呆了。
“小愿，你、你回来了，我…做了饭，”他站在那里，像是想走进她，踯躅了两步却又没有，转而殷勤地给她介绍满桌的菜，“虾饺…叉烧…有，鱼片粥…也有的，还有汤…排骨和玉米炖的，很香。”
辛愿稍微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餐桌前：“你做饭了？”
“都还…热着，你快…吃，我去盛饭。”他推开椅子，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
辛愿吓了一跳，伸手扶住他，这才看清他的脸，没有丝毫的血色，连唇色都是透明的，蒙着一层薄汗，早已打湿了前额和两鬓的黑发。
“没事…我去…我去盛饭……”他冲她笑了笑，眼睛明亮却有些失焦，试图挣开她，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辛愿抱着他，缓慢地动着嘴唇：“不急的，你很累，先歇一会儿，好吗？”
唐砚之真的很累，几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被辛愿半扶半抱着才坐到了椅子上。
辛愿站在椅子旁，不断地揉着他的胸口，让他能够靠在她身上喘口气。
她怀里的衣料，几乎瞬间就被他的汗水浸湿了。
他缓了些，就抬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嘶哑地说：“吃饭……”
其实有时候辛愿很纳闷，明明袖口和她的手离得那么近，他怎么就每次都能完美地避开她的手，准确地抓她的袖口呢，明明再偏一点就能够碰到她的手了啊。
就像是，训练有素的运动员一样。
这个比喻让她心里狠狠一疼。
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又湿又冷：“你怎么了啊？”
“我没事……”他说话依然是中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