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是个典型的农民,非常典型的那种。
他已经一年没有洗澡了,皮肤到处都是凝结的污渍,身上臭不可闻,头发里到处都是黑垢,但他却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躺在一堆烂布上,他用手挠挠,抓出来一只虱子。
放指尖捏破,汁水迸飞,发出喀拉一声,让他笑出了声。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
恩,再躺躺,就该去做工了。
起“床”,如果那一摊子破布算得上是床的话,他也没有洗漱什么的,很快就跑走了。
不过,捏破一个虱子带来的快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那个叫特鲁热的监工盯着他来了。
“大人!今天我可没有偷懒!”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谄媚的笑着,想让名叫特鲁热的监工放过他。
“噢?是吗?”壮实的监工大人走了上来,傲慢的瞥了一眼,同时减轻了呼吸的频率。
没办法,实在是太臭了,这帮猪!
“今天做了多少啊?”特鲁热按捺住想要捏着鼻子的心情问道。
“做了……八十份,大人,这可比其他人做的多了!”他自夸道。
其实哪有八十份,他今天一共也就做了三十份不到,但一千多人,乔恩才不相信特鲁热监工会自己跑去一个一个的数。
“八十份啊,那挺多的,你是叫……约书亚是吧?”特鲁热思考了一下,说道。
“是的,大人,我是约书亚。”乔恩立刻回答道,承认了。
以前有人指正了他的话,说他认错了,后来那个人……下场不是很好。
所以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要怎么办。
“很好,约书亚,那你接着干。”特鲁热说道,朝着下一个人走过去。
乔恩松了口气,刚刚加快的手速也放慢了下来。
还好糊弄过去了~。
不过,很快,过了三个小时左右,特鲁热就开始召集所有人了。
乔恩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停下所有工作,召集所有人过去,这肯定是出现大问题了!哪怕他没读过书,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特鲁热站在台上,看着所有人。
“咳咳,今天,我问了你们很多人,问了大概五百人左右,你们做了多少。”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同时指挥着十几个下属,从各个角度将人群包围住。
“我只问了五百个人,可是,你们报上来的数据,已经比今天一天生产的东西还多了,我已经全部清点过了。”特鲁热昂着头,用下巴冲着人群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说大话还是偷懒!但你们这样,很不道德!”
“厂子每天给你们发工资,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对付我们的吗?你们对得起手里拿到的那些工资吗?!”
“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你们这些人,早就饿死在街上了,你们居然不感恩,反而还要用谎话来欺骗我们这些诚实的人!”
“所有人!今天的工资都没有了!你们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们这帮骗子,你们在这里工作,难道就是为了偷窃我们发给你们的工资吗?都给我回去,每个人,刚刚自己报了多少,今天就补齐,谁补不齐,就别下班!”
所有人的农民噤若寒蝉,不知道在心里骂了他多少遍。
但没人敢于反抗。
钱就这么被扣了。
很快,这种例子越来越多了。
特鲁热开始想尽各种办法扣钱,吃坏肚子了,出去上厕所,被撞见了,于是说消极怠工扣一天钱,因为工作而受伤了,于是请假,接着在扣两天前,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这些打工的农民,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依然是同一座城市,一位名叫赛昂的工人联合领袖,正看着报纸。
“无耻!简直无耻!”
虽然是在看报纸,寻求最新的一些情报和资讯,但他却气得发抖,连手里的报纸都拿不稳了,胡子和眉毛都在不停的抖。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此前的职业是牧师,而现在则是工人联合的领头者之一,他主动放弃了教职,来进行这样的事业。
之所以这么气愤,是因为在报纸的后面,他读到一封给编辑部的信,编辑部把这封信当做极为自然的和合乎情理的东西,不加任何按语就登了出来。
信是这么写的:
“编辑先生!
近来在我们城里的大街上出现了大批乞丐,全都是乡下来的人。
他们时常企图用他们那褴褛的衣服和生病的样子,或者用令人作呕的化脓的伤口和残废的肢体,以极端无耻的和令人讨厌的方式来唤起过路人的注意和怜悯。我认为,像是我这种,我这样一个不仅已经付过济贫捐而且还给慈善机关捐过不少钱的人,应该说已经有充分的权利要求不再碰到这种不愉快的和无耻的纠缠了,如果城市的警卫连保证我们安安静静地在城里来往都做不到,那我们究竟为什么要付出那样多的捐款来供养他们呢?我希望这封信在你们这个拥有广大读者的报纸上发表以后,能促使当局设法消除这种恶劣现象,让大家都更加关注一下那些来自农村,总是伸手向我们乞讨的东西。
自从规范法通过之后,他们越来越多了,警卫应该为此多担负一点责任才行。”
“来自永远忠实于您的一位太太。”注:1
这封信气的已经五十岁的赛昂几乎不能呼吸!让他甚至想把报纸撕了!
看吧!有钱人行善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他们不会白白地施舍,他们把自己的施舍看做一笔买卖,他们拿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钱和穷人做买卖,对穷人说:我为慈善事业花了这么多钱,我就买得了不再受你们搅扰的权利,而你们就得待在自己的阴暗的狗窝里,不要用你们的那副脏臭的穷相来刺激我的神经,污秽应该去欣赏花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