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邀请,也是考验,唯有将邓彰三人的事掩饰过去,度过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证明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才能赢得周吉的援手。宋骐抬头看了看天,铅云越压越低,酝酿着又一场灾难,他长长吐出口气,振作起精神,招呼岳、石二人搬运胖子的尸体。
石贲上前一把抓住胖子的衣领,吃力地拖动死尸,毫无惧色,岳之澜忙上前帮忙。宋骐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岳之澜出身寒微,最会鉴貌辨色,石贲也不再是最短的那块木板,相反,需要担心的反是他自己。
漫长的一天终于迎来了尾声,周吉目送宋骐等三人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对他们来说,这一天还没结束,更严峻的考验迫在眉睫,尽人事,听天命,一杯仙云茶点醒他们,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暮色渐浓,风声呜咽,卷起一层层雪沫,周吉转身回到成衣店,拉下卷帘门,从二楼翻回天井,回到家里。余瑶从他手里接过茶壶,问道:“他们都走了?”
周吉摸摸她的脸,“说来话长,待会跟你细说。”他反锁上门,用毛毡堵上缝隙,脱去外衣钻入帐篷,抽了抽鼻子,嗅到一阵阵火腿的浓香。
“煮什么了?”
“炖了一节金钱腿,两三个钟头了,差不多烂了吧……”余瑶有些吃不准,掀开锅盖吹了吹热气,用筷子戳了下,“嗯,已经炖烂了,可以吃了。”
火腿分下方、中方、皇冠、金钱、火爪等不同部位,金钱位于猪后腿轴把之上,是一条火腿的精华所在,有很多吃法,最简单就是整只炖,只用清水,什么都不加,炖烂了自然脱骨,放凉切片,肥而不腻。
周吉胃口大开,秦贞送的威士忌早就喝完了,他找了瓶葡萄酒出来,倒了点尝尝,稍嫌淡了点,尚能入口。他用金钱腿切片下酒,慢慢喝了半瓶葡萄酒,心中有些恍惚,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上了杯中物?何以解忧,与尔同销,劝君更尽,浓睡不消。
余瑶陪他喝了半杯,比起威士忌,葡萄酒酸酸甜甜,度数也低,更合她的口味。她听周吉带了几分酒意,说起白天种种,杀三人,助三人,惊心动魄,轻描淡写。荀冶,邓彰,宋骐,岳之澜,石贲,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勾起了无数回忆。
周吉把左轮手枪交给余瑶,调侃了几句“善良之枪”,似临时起意,关照她有空练练,聊以防身。余瑶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人祸总是连着天灾接踵而至,她要照顾好自己,不能拖周吉的后腿。
她卸下子弹试了试枪,左轮手枪的扳机有点紧,好在她弹惯了琵琶,指力不弱,连扣数枪毫不吃力。周吉告诉她,比起军用枪械,这把警用枪的威力要弱一些,但在20米内打中要害,仍有大概率会致命,关键在于打得准,打得快。
屋外暴风雪越刮越猛,吹得房顶“吱吱嘎嘎”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整个掀开。周吉看出余瑶的担心,安慰道:“放心,房东说这间铺子两年前才加固过,八级地震都不怕,屋顶积雪已经结了一层冰,冻得结结实实,不会出问题的。”
余瑶没有多说什么,尝了尝咸淡,向锅里加了点水,煮了两包泡面跟周吉分着吃了,火腿汤很鲜,泡面吸满了汁水,十分美味。两人吃得身上热烘烘,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天灾笼罩下有这么一处小小的安乐窝,吃饱穿暖,酣然一觉,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