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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曾许人间大风流

一场三教圣人再加以神道余孽的会议,在那位读书人的袖袍翻飞中,化作了一个各有图谋又各有忌惮的结局。

按照原先的道理走向来说,结果是没什么好争议的。

名义上,作为小镇千年来哺育了芸芸众生的兵家中兴之祖,那个喜欢抱着棋盘惶惶终日的桃花巷叶庆之,本就理所应当倾吞,又或者说是“收回”那些出自他大道根底的机缘天赋。

换言之,作为无意间“巧取豪夺”了这位兵家圣人气运的小镇所有寻常百姓,都会在此间所有圣人抽身而退,三教各自的压胜物取出后,轮为那位棋盘少年棋盘之上的黑白子,尽数倾吞!

如此一来,不光是所谓气运这种玄之又玄的大道显化,就连这些扎根于兵家圣人封印之上的小镇寻常人家的百姓性命,都会在那一刻,宛若天倾般,悉数逝去。

因此,所谓“押宝”一事,无非就是那些根骨气运皆是上上品的少年稚童们,能够或多或少得到身后押宝人的“替死之物”,抑或是出手帮扶以保性命无忧。

譬如小镇看门人对于林端阳的授业,又如老掌柜对于陈若渝的算珠,

不过在此之外,又有一些更早的一批“窃宝人”,这类人物就是将属于兵家圣人的气运加于己身修炼后,最终练出一身有能力保下一家老小的修为来。

福禄街邱姓老者是这般,其余各家老祖亦是这般。

但这种寅吃卯粮的做法,其实都有一个避无可避的后患,那便是重回巅峰的“叶庆之”。

寻常人家遭人入室盗窃后,仍知上报衙门,寻回被盗之物,更何况此类对于练气士来说更是看的比身家性命还重要的气运根骨一事呢?

如果最后派往小镇用以监视最后这场生灵涂炭的儒家圣人,并非那位一意孤行的读书人吴明阳的话,那么作为来此地游历一甲子光阴的王老头,这位佛国天下的讲经首座,是最理所应当去超度小镇之后的三千魂魄,将他们接引与阿鼻地狱,再无轮回转世可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因为那位“曾许人间千丈风流”的读书人,做了一个足以改变最后结局走向的大决定。

置身小镇这处极大的天地禁制下,所有的修士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境界压胜,又或者说,坐镇此处天地的话事人,境界修为上,便是要更上一层楼。

因此,即便是怀了杀心杀意的龙虎山天师府戒律祖师,还是那个不愿这位读书人扰乱自己棋局的古神烛龙,都是不敢轻易与这位如今大有“高人一等”气势的读书人拼个鱼死网破。

最后在四方僵持之下,那个仿佛胸有成竹的读书人,给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是一个以读书人舍了性命修为为代价的决定,不过在这位读书人言语间,又流露出了一股仿佛四座天下加起来都找不出第二的猖狂和写意。

“所有人不得下场,静观其变即可”

“与姑娘手谈属实扭捏,倒是要好好讨教一下彩云间掌教的棋艺”

随后,读书人借此缘故率先离场,回了学塾,

老和尚佛音一响,归了住宅,

最后,将酒肆当作归宿百年的道门真君和远古烛龙,

神色各异,遁入其中。

————

惊蝉巷,

两位少年对峙不下,

墙头望向墙角,

一位蹲的高些,一位站的矮些。

蹲在黄泥墙头的叶庆之,神色凛冽,正上下仔细打量着站起身的徐安忍,仿佛是在观赏一枚棋盘上被寄予“屠大龙”壮举的棋子。

对于这位开智还要更早些的叶庆之,恐怕连那位在彩云间素有“算尽天下事”之称的虚游街沈冲道长,都未能算到:一位表面上是乾阳王朝“监造官员”的兵家死士,竟会愿意以命换信,为当时还未开智的“兵家圣人”叶庆之,送来书信一封!

那一封被徐安忍挂在惊蝉巷的书心里,满满当当载满了兵家对于立教称祖的殷切期盼!

“银纸符箓”,或许开智前的叶庆之会不认识,但对于一位存了多世记忆的兵家圣人来说,不过是一场便宜了的富贵。

“烧了符纸要尽量裹了灰烬”

那个道士着重叮嘱吩咐了的事情,当真是让根本不会去烧符箓的叶庆之着重注意吗?

意欲何为?

叶庆之又怎么会不知道?

无非是一手借刀杀人的计策罢了,若非叶庆之本就存了厌恶徐安忍的心,便是先前也就不会听那道士一番废话了。

其实再往大了说去,叶庆之自认为他比那群试图摆布他的人们来的更为通透。

只是有些事情韬光养晦,避其锋芒总是比身死道消来的更为划算的,毕竟一世又一世地投胎转世,可不一定回回都能碰上眼前少年这般让他感兴趣的人了,更何况自己也经不起再一世的消耗了。

不过叶庆之对于徐安忍无端的厌恶,即便是开了智的他,也是觉得无从下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但又好似这位与自己这一世相同遭遇的少年,是自己的压胜物之一。

再或者说,这一世的叶庆之,终究不再是千年以前那个自断七情六欲的兵家圣人,终究回不到千年前以一己之身容载三教学问根底的意气风发了。

如今的叶庆之,破除了压胜,但也并未破除这场扎根魂魄的压胜。

“你想死吗?”

立于墙角处的徐安忍,压低了嗓子的话音,随着晚风又同时应和了远处传来的莫名落子声,最后叶庆之耳畔边上炸开声响。

早春时节便是有倒春寒一说,每年这个时候便是一些穷苦人家的疾苦,算是走了一遭鬼门关。更别提眼下的月挂柳梢时分,直叫人打寒颤。

晚风轻拂,似是要刮掉人的一层皮来。

“徐安忍,你想知道你爹在哪里吗?”

叶庆之嘴角噙着嬉笑,答非所问,神色间是抑不住的挑衅。

清清冷冷的嬉笑回荡在暮色里的沉寂。

不发一言的缓缓徐安忍缓缓挺直了腰背,脚步微移,成一弓步,似是随时都会冲上去和蹲在高处的叶庆之缠斗。

少年蓄劲,随势而发。

反观墙头的叶庆之却是不怒反喜,仿佛天底下最让他期待又最能令他尽早破开封印的菜肴,已经被人端上了饭桌,就等自己一口吞下!

叶庆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双手撑住膝盖向上大腿处,打算借力而起。

对于这位蹲了半天的墙头少年来说,

似乎.......

似乎蹲的实在是有些久了.......

似乎终于能够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

天地间归于万籁无声,

虚游街上,唯有一声又一声的碰撞声打破寂静。

似是有高人在江畔学塾落子天元,以一手放在棋手大家眼里算是自杀式胡来的下法,开了一盘死棋,又像是有一颗颗鹅软石滑落指尖跌入泥地上的闷响声。

在沈冲道士弹指间轮转天地后,那个出身云岚山的女修士苏稚,已然对这位神功广大的道门真君,报以极大的敬意,甚至说是畏惧......

眼下,这位仿佛隔空划出纵横棋盘的沈冲道长,丝毫不介意自己落子方位,被身后恭敬立着的苏稚看个一清二楚。

“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你当贫道对此不清楚?”

前一刻还醉心棋盘布局的沈冲道长,下一刻就是忽地扭过头,朝着身后大气不敢喘的苏稚,轻笑了一句难辨其意的话,引得后者大汗淋漓。

“将死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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