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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长辈故去

虽然一时之间尚未找到李家逝去诸位的男长辈们的墓,让李家生存者都很失落,但是李民源回来了,还带回了聪慧干练的媳妇,李家显得有生气多了。李民源成家,对于梅爵和韩章姁而言,重复无聊的日子总算有新盼头了。

覃红星在婆婆的引导下,渐渐加深了对李家的认识,也感受到了新家的关爱与温暖,刚刚到来时强烈的想离开的想法渐渐淡化,她慢慢认同这个地方,内心接纳这就是自己的家的事实。

见村里吵闹的喧闹消停点儿了,李民源和母亲、三伯母商量挑个好日子,把院墙外堵挡水的石块泥土挪开,把水重新引入李家,为的是不负大伯母的嘱托。

韩章姁见侄儿主动承担起责任,忍不住连口赞叹。梅爵听了却暗暗皱眉头。

水道入口被清理顺畅,水流重新进入李家院落。水流了一上午。午饭后,覃红星好奇这水的流向,就提出到院里去看看。她出去不久就叫嚷着跑回来了:

“啊——到处是水,到处是水了……”

李民源正坐在小板凳上发呆,听了喊嚷声,忙跑出去看。歇午的母亲和三伯母也跟了出去。

原来的院里的水路已经被破坏了,新的又没修,所以进了院子的水满地流。就在一家人思量该怎么办时,村里干部来了,郑重的告诉他们:

“眼下正值干旱,需要用水浇地,你们家不要乱改水道。”

村干部的话,让梅爵和韩章姁不耻,明明是当年他们改的水道,现在却过来教训我们。但是不管对方耻与不耻,都只能再次堵上了,这水再流下去,他们一家子怕是在家里没地方放脚了。

水再次堵上,三伯母安慰侄儿:

“孩子,不急!来日方长,你大伯母的愿望慢慢完成就是了。有空闲时,先把院里原来的水道修缮清理,把原来的湖也清理一番再考虑引水进来。”

覃红星了解了李家水的故事,也提起了兴趣,告诉丈夫:

“我会帮着你一起慢慢修水道。”

婆婆和三婆婆听了都对儿媳妇赞不绝口。

但是,李家的祥和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暮春时节一场瘟疫席卷而来。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节,最易发生瘟疫,也最难控制。李家庄子的人相互躲避着,不再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说道东家长西家短了,都生怕被传染。尽管躲避,可是生活还是把人联系在一起,就免不了有人被感染。

李家人虽然素来不凑外面的热闹,然而要出门买东做西,依然躲不过瘟疫的魔爪。

先是梅爵外出买东西被传染了。她感觉自己被感染了,让儿子打扫了破损的沁月楼,大家分开住。她住在四层,为的是减少接触楼下人的机会,避开传染,但是还是无法避免病毒传播。然后是住到三层的韩章姁也被传染了,再就是住在二楼的儿子儿媳妇。覃红星病了,梅爵吩咐没有被传染儿子从二楼暂且住到一楼去。

覃红星却坚持让丈夫回库房住,远离她们。但是她没想到丈夫一声不吭,坚定的住到一楼去了。覃红星忍不住跟婆婆道出担心:住近了,怕传染了李民源。但是婆婆却制止了她的主张,说:

“他一个人去前边住库房,他一定会害怕,一定不敢住的。我和你们三伯母早就料到了。由他去吧!”

“哦……”覃红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含混答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李民源忙得奔前走后,寻医问药。眼看母亲等人卧床不起,夜里他独自坐在破损的沁月楼一层里眼泪簌簌的不知所措。

覃红星下一楼看见丈夫的眼泪婆娑的样子,觉得好笑,就远远的跟他说:

“别愁肠百结了,这些药没效,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我记得以前采访一位军医,他说他们曾经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去山里采药,治疗战场的伤员。山里有些草能清热解毒,兴许有用。你明天出去问问那些懂草药的人,哪些可能对瘟疫有用,挖些回来试试!”

“嗯嗯,这个办法应该试试!不过要是挖来草药有毒怎么办?”李民源先是欣喜,随后又顾虑起来。

“没事,挖回来,洗净熬好,我先试,试过没事后,再给娘和三伯母喝!”

李民源听覃红星这样说,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立刻就出去寻药去了……

覃红星躺下,等着丈夫去挖药回来煮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吓了一身冷汗,想上去问问三婆婆和婆婆,又觉得她们病得重,有些不妥。她下了床,搓着手,来回踱步,焦急看看外面,不见李民源的影子。她问自己:

“这可怎么办?听民源说当年公公就是管理药铺,让人上山挖药,招来土匪,然后……现在应该没有土匪了,可是他一个人去山里,万一遇到别的危险,岂不是重演公公的悲剧。不能这么想,老天保佑让他赶快回来吧……”

近中午时分,覃红星在沁月楼里听见楼下的空地里洗刷的动响,她起来,看见李民源正在花园的野草地里就地挖坑烧火,她这才放心。

她在楼上看着李民源在煮草药,锅里的嫩草随着水开,都软了下去,伏在了水里。煮了些时候,她看见丈夫盛了两碗摆在草地的一块木板上。她以为药就要端上来了,就扶了窗子坐在床边等着。等着等着,不觉中就睡着了。等到她醒来,看见丈夫坐在床边,看着她,屋里不见药。她有点懵,问:

“药不是熬好了么!怎么没端过来?”

“你先看看我,有什么异常吗?”

“没看出来!怎么了?”覃红星懒懒的瞄他了一眼,说。

“我先喝了一碗药,现在已经过来快两个小时了,没感觉出什么,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去端来,你先喝一碗试试有没有治病的效果!”

“啊?你……”

“千万别跟娘和三伯母说我喝药,免得她们大惊小怪的!”

“嗯……”覃红星看着丈夫转身而去的背影,满面又喜又忧的神情。

李民源带着口罩上了楼,喂母亲和三伯母各喝了一碗药。她们喝过药就又躺下闭起了眼睛……

梅爵躺在硬木板铺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却觉得很厚重,口中念道:

“被子好沉啊!”

覃红星在门外,听见婆婆抱怨被子重,想是太潮湿了,就让丈夫另外找来两床被子给三婆婆和婆婆盖着,把她们的被子抱到太阳下晒着,边晒边拍拍灰尘。被子晒干爽了,又抱回来,盖在她们身上。三婆婆依旧闭目不动。梅爵睁开眼,看看儿子,满意的笑着轻声道:

“温和干净的太阳气息!”

覃红星看见婆婆说着朝他们轻轻摆了两下手,微微闭起眼,想也许是她困了,给她掖好被子,就拉着丈夫轻轻走出屋子。

梅爵清晰的感到屋里静静的,知道儿子儿媳妇都出去了。她突然感觉有凉风吹过来,把她的身体托了起来,她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着,她突然领悟,人这一生,就是被时代夹裹着前行,无所依傍:孩童时,她最依傍母亲,母亲走了;成年时她不得不依傍丈夫,丈夫何在;年纪长了,她只有依傍健康,健康不再……她感觉轻飘飘的,又感觉很疲乏,想歇歇,但是她好像看见母亲来了,微笑着,面容甚是模糊,只是珠光宝气的影子对着她喊着她的名字,她想努力看清楚母亲的模样,但是那团晃晃闪闪的影子怎么也辨不清…她又看见父亲来了,他老了,眼神寂寥平淡,没说话一句话,向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朝父亲走去,而就在此时,背后有人喊她,回过头看见铭卿,她正惊讶,怎么会见到他呢,自己明明只是他们李家的过客。自从进了李家的门,明白了李家对她的态度,尤其是铭卿面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就再也没有打算把自己作为李家的一员了……

她睁开眼睛,望着楼层顶板的花饰,眼前慢慢虚无缥缈,回想自己一生,对过,错过,也努力承担了责任,追求过自我价值,寻找过幸福与自由,后悔过,反省过,但是却平心定气、无怨无尤。

她忽然想起儿子,转头却只看见儿媳妇戴着口罩蹲在旁边给她擦手。她握起手掌,缩回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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