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
乌云开散之处,露出了如钩的春月。
牢狱之外,一个官兵打扮的人悠然走进巡防营内,和左右经过的人寒暄了几句后,径直走向城墙边的第三个牢笼。
他用那两只冒着精光的小眼儿往两边各自瞥了瞥,自顾自地掏出一根铁丝,吹着口哨别开了门上的锁。
悄摸摸地进了牢门,小心迈过干草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人,他用气息轻声问:“谁是竹道……”
一只大手迅速捂住了来人的嘴:“别喊了,我就是。”
“呜呜呜呜呜……”
来人嘴巴被竹道贤捂着,说不清楚话。竹道贤只得暂时松开了自己的右手,悄声问:“说!谁派你来的?找我干什么?”
“我是云天盟的人,是我们盟主叫我来请你过去,有要事相商!”来人一直用气息说着话,生怕惊动了别人。
“云天盟?”竹道贤还没放下警惕,回想了一阵儿,“哦?原来是江南省的那个匪帮啊……失敬失敬……你们在我手里折过不少兄弟吧……”
“你妈……”来人提高了嗓门,刚一出声就又被竹道贤捂住了嘴:“家母身体好的很。我说……既然咱们都是老冤家了,你还这样咒我母亲。你觉得我会跟你走吗?”
“呜呜呜呜呜……”
来人瞪着眼睛,目露凶光,一掌推开了竹道贤的手臂。
“好好好,既然你们盟主都有请了,那就请你带路吧。”竹道贤心想:来者不善,还是去会会他们盟主吧……
“你妈……死……妈……逼……”
俩人趁着夜色飞也似地溜走了。
…
…
牢笼之内,一位老头缓缓张开眼睛,站起身活络了活络筋骨,一脚把他身旁的那个傻儿子给跺醒了。
“爹,啥事儿啊,就不能让俺再睡一会儿吗?”
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道:“叫你不要轻信别人,你咋就不听呐?现在可好,咱们被那狗官哩耳目套出了话,坐实了咱们来北都哩目的。看来咱们就要搁这儿饿死了!你说说你……不成器哩东西……”
“他他他……他是狗官哩眼线?”傻儿子还没反应过来。
“俺早就跟你说过,这狗官儿哩来头可不小,在北都是有眼线哩!叫你小心点儿,小心点……刚才那人就被一个军官儿给接走了!”
“啊?那他说哩竹大人,咱还能信吗?”
那老头儿听了这话,断然回答道:“那个竹大人能不能信俺还真不着,但俺听说朝中有位清官儿叫海风正,俺觉得这个人更靠谱点儿。”
“唉!算啦算啦,有没有命出去还不着哩,先想想咋从这儿逃走吧……”
那傻儿子一听这话有理,便说:“那中吧,爹你搁这儿慢慢想,俺先睡会儿先……”
…
…
竹道贤紧跟着那位假扮官兵的人,只走小巷一连穿过了几个坊,累得竹道贤是呼呼大喘气儿。可那人像是故意刁难他似的,带着他左绕右拐,专挑远路走,还脚底抹了油似的走得飞快。
他妈的,老子我为了溜他把内力都使脚上了,这人怎么还能跟得上我?这人身上也没有内力呀,这细皮嫩肉的看着也不像是练武之人呀……不行,这厮还得再多溜溜,居然口出狂言,羞辱我云天盟。今日我定要替盟主修理这厮!
想着,这人就又加快了脚步,把往日给盟里传信时日行百里的功夫都拿了出来。只听得身后几声哀嚎:“妈呀!妈呀!我走不动了,走不动了……”这人的一张国字脸上立马泛起了笑容,大嘴咧得就像这天上的钩月。
竹道贤站在那人身后,双手扶膝喘得像干不动农活儿的老牛。“不行了……我……我真不行了……你走慢点儿……我们慢慢……慢慢走……”
要不是当着竹道贤的面,那人恐怕现在早已憋不住哈哈大笑了。不行,这位竹大人还算是盟主的客人,还是别再戏耍他了。那人想了想,转身收敛了笑容道:“不好意思啊竹大人,只是事情紧急,盟主吩咐我一定要尽快将你带到。”
尽快带到?尽快带到还在这儿带着我兜圈子。这都围着北都城转了四圈儿了,这分明是故意跟我过不去,真当我是路痴了……但竹道贤表面上还是陪着笑向那人示了个弱:“大哥,您也别累着了,咱们慢慢走哈。”
过街穿巷,从城北走到城南,带路那人总算在长乐坊中心偏北的一处宽阔街道边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云天盟的分舵了,竹道贤抬头一看牌匾,居然是——神火镖局。
这条宣德街是应该是近三年扩建的。这街之所以修得宽阔,是因为常有商队的马车从南门经过此处,前往常安坊的金市。这神火镖局选在这里经营,生意应该不错。
随着带路人一起踏入镖局内部,走向此刻灯火通明的正堂。
“你们盟主人怎么样?”竹道贤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那带路人竟然接上了话,侃侃而谈,言语之中净是些贬低之词:“我们家盟主啊……一言难尽。她这人啊……蛮不讲理,强横霸道,想一出是一出……平时我们也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才不想管她。可她自诩盟主,仗着老盟主的威望任意妄为!这不,她又想了一出馊主意,这才让你过来帮忙。嗨!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这么说他这人不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