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邀请司匡进入这条新的幽长走廊,然后从里面,将大门锁上。
“咣!”
冰冷铁门的关合声在黑不溜秋的路径中回荡着,它时不时地敲打墙壁,制造尖锐的回音,犹如海洋女妖莎琳的歌声,让人胆战心惊,四肢发冷。
司匡回头瞅了一眼。
火把上跳跃着的微弱火光,照耀着张汤冰冷且布满黄色粗厚皱纹的面庞。
“咕~”
他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双腿发麻,“张…张公,为何锁门?”
张汤轻微瞥了一眼,扯着袖子,把钥匙塞进袖口的暗袋,举着火把,快步走上前,接着引路。
撂下一句颇为平淡的话,“廷尉审讯,手段特殊,锁门是为了防止不相干的人看到。”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司匡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慌忙中,用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
如果不是受邀而来,如今这个氛围,他都打算怀疑这个老头儿算计好整自己了。
“别愣神儿,跟上!还有一段路要走!”
司匡在呼唤中回过神来。
见张汤已经走出七、八米,赶紧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过去。
……
幽长黑暗的环境中,人的前进速度会降低许多。
司匡大约默数了一百五十多个数,才看到不远处,有一扇半遮半掩的暗绿色青铜门,门缝的位置,散发着暗黄色的光芒。
“到了。”张汤指着正前方,说话很简洁,“吾侪进去吧。”
说完,他加快了脚步。
司匡急忙跟上。
二人来到门前。
在张汤的推动下,门拖着冗长的“嘎吱”声,打开了。
司匡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这间灯光昏暗的审讯室大约有七十多平方米大小。
与外面那件审讯室相同,这里也没有窗。
在头顶,有一个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换气管道。
腐臭的空气在那里面交换、发酵着……
正对着门的位置,是一根通体棕色、被锤入地面、树皮早已脱落的七七八八的粗大树干。
树干上绑着一个光着脚,身穿沾染鲜血粗麻布衣、头发披散、脑袋耷拉着,处在昏迷状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脚下,铺了好几层金黄发干的秸秆,看样子,是新运进来的。
其身后的墙壁上,挂满了生锈的铁制器具:钩子、烙铁、钉子、榔头……
在进门右手边的墙角,还架着一个“呼呼”燃烧的火盆。
火盆周围墙壁上沾满了被火熏烤之后的炭屑。
在火光的照耀下,中年男人脸上狰狞恐惧的神色,让人看得格外清晰。
看样子,他正在做噩梦。
至于进门之后左手边的情况,因为视线角度的缘故,司匡看不到。
张汤走了进去。
转身,眨眨眼,对着门口的位置,勾了勾手,朗声,“进来吧。”
“哦,好。”
在邀请下,司匡走了进去。
刚刚踏进去,左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滋滋滋……”声音。
这个声音很熟悉……
司匡愣了愣,脑海中迅猛的闪过一个场面:烧烤!
不会有错,是烧烤时,油滴进烧红木炭上才能产生的声音。
他扭头望过去,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背影。
一个穿着棕色麻布衣的男人,正盘膝坐在地上,面对着墙壁,两只手放在身前,正捣鼓着什么东西。
其身后左右两侧,各有一名甲士,面无表情站立侍奉。
虽听见有人进来,男人却依旧没有回头。
他手依旧在倒腾,“滋滋滋~”响得越来越厉害。
声带一颤,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
“张汤,汝动作也太慢了,吾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吾早就派人告知于汝,审讯于申时开始。汝自己等不及,只身前来,等多久,与我何干?”张汤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走到墙角,拿了两张卷着的草席。
随后给司匡一个眼神,示意靠过去。
男人身后的甲士很自觉地退到一旁,给司匡与张汤留出空位置来。
张汤放下左手的草席,在男人身后,也就是甲士刚刚站立的位置摊开,拍了拍,示意司匡坐下。
随后,又把右手中的草席,递给坐在地面上的男人,嗔怪:“有草席不坐,赵禹,汝怎么想的?”
“桀桀,这不是急着吃晚饭嘛。吾忙活了好几天,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到,趁着现在有功夫,亲自动手做一顿。”
赵禹笑嘻嘻,接过草席,铺在地上后,往左边挪了挪屁股,给张汤留出另一半坐下的位置后,再次盘膝而坐。
趁着接草席的功夫,他瞅了一眼司匡。
坐好了,双眸就重新专心注视着眼前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小子,汝就是这场案件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