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董仲舒驻足而立,抬起左手,看着已经团成一团,已经不成样子的帛书,再次小心翼翼地展开。
他高高举起帛书,透过月光,看着上面的笔迹,像是一个开心得老小孩似的,笑吟吟说道:“胡兄还是太保守啦。吾以为,兴儒家千年者,必此子也!怎能不助?”
褚大沉思片刻,道:“师尊,胶西乃诸侯王的地盘,我儒家插手,恐怕不太容易。”
“我知道。”董仲舒语气平淡,一副看尽世间沧桑的模样,“胡兄信中,一共提到两件事:军功,征购粮食。”
他将帛书塞进胸口的暗兜中,转过身,看着这个徒儿。
继续说道:“按照我对刘端的了解,这两件事,必定和他有关!”
褚大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那我儒家应如何应对?”
董仲舒再次注视未央宫的宫阙,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只有那位插手!否则,无解!”
“那弟子明日便入宫拜见陛下。”
“不急!”
“师尊?为何?”
董仲舒回忆着朝堂上的种种过往,笑了,笑得很灿烂。
当初,为了对抗窦太后,自己可没少和那位谋划。
整个大汉,除了自己,能够猜透那位心思的,恐怕寥寥无几吧。
看着弟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哪怕你去面见陛下,他也会以证据不足,搪塞过去。”
“啊?不会吧!陛下不是一直准备削藩吗?这可是好机会啊!”
“哈哈,削藩这件事,虽必行,但需要看准时机。”董仲舒瞅着未央宫的位置,淡淡地说道:“若没意外,陛下三年之内,不会削藩!”
这是他基于对刘彻性格了解,作出的判断。
刘彻这个人向来爱面子。
哪怕强硬的窦太后,在捕杀“祸乱朝堂”的儒家之人的时候,也会顾忌刘彻的面子,选择一个合适的场合。
马邑之围,过去将近三年了吧?
兴师动众,却一无所获,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大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议论的,绝不在少数。
这让一向爱面子的陛下,脸往哪搁?
虽然战争失败有背锅侠,但是,当初批准出兵的,是皇帝!
这是刘彻永远也无法泯灭的痛苦!
不过,万幸。
痛苦虽然无法泯灭,但是可以减少。
而减少的方法,那就是打一场胜仗!
打一场大汉主动出击匈奴的胜仗!
所以,董仲舒敢断定,三年之内,必定会有一次与匈奴的大战!一场用兵人数过万的大战!
古往今来,凡是用兵,都要确保后方的安定。
一旦朝堂作出出兵匈奴的决定,就必须安抚诸侯王。
这是权衡之道!
褚大急得抓耳挠腮,“师尊,那我儒家要怎么帮忙。”
董仲舒与眼前这个得意的弟子对视,嘿嘿一笑,给出来四个字:“合纵、连横!”
“纵横之道?”
“然也!”
褚大急忙跪地,拱手一拜,“请师尊教我!”
董仲舒摇了摇头,把弟子扶起来,淡淡地说道:“不需要教,你已经见过了?”
“啊?”
“胡兄除了给我送信之外,是否还给别人送信了?”
褚大低着头,眨眨眼,回忆着。
他想起来什么,道“胡师还派遣儒家弟子,送信雁门。”
董仲舒高兴地拍拍手,“这就对啦!这封信就是胡兄的合纵之策!至于连横,则需要我进行了。”
“师尊,弟子不明白……”
“当年,合纵乃苏秦之谋!弱国联合,对抗秦国。胡兄送信雁门,便是为了拉拢雁门军方!依雁门那位的影响力,大汉军方三分之一,都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了。”
董仲舒看着更加迷茫的弟子,继续说道:“胡兄已经完成合纵,接下来,吾会在长安展开连横,寻一靠山!一个足够让我们随意行事的靠山!”
说罢。
他看着未央宫的位置,笑了。
显然,让谁做靠山,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除了那位,还有哪个靠山更加强大?
不过,在拜托那位之前,他还需要找一个人!
只要能让那个人也站队,胶西,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他轻唤,“褚大!”
“弟子在。”
“随为师进屋!在连横之前,为师需要给儒家各学派发一封亲笔信!一封正式表达我公羊意思的亲笔信!”
想合纵连横,必须要有底牌。
要有一个让其他势力看得起的底牌。
而他公羊学派的底牌,便是整个儒家!
董仲舒走上台阶,扭头,最后又看了一眼未央宫的宫阙。
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对着褚大挥了挥手,向书房走去。
二人长长的影子,逐渐消失在院子内。
……
今夜
儒家准备动手了!
他们准备向世人展示他沉寂多年的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