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彦超回来的时候,正面迎上了御驾车队,车队已经从昨夜的宿地走出了二十里。
周世显看他们五个,个个神色疲惫已极,坐下的马也喷着沫子,算一算,有临时到现在,往返狂奔了有一百六十里,差不多也到了极限。
他喊停了车队,让大家都歇一歇,然后才问庄彦超淮安的情形如何。
庄彦超把在淮安城中的经过报告了一遍,如何被带去淮抚衙门,如何等候通报,如何看见三个人在商议事情,路振飞接信之后的机动表现,以及传令抚标准备整队出城这些事情,都仔仔细细的向驸马说过。
到末了说道:“最后路总督给了我们五匹马,亲自把我送出抚衙大门的——”
路振飞从看过书信开始,便扣着庄彦超的手没有松开过,仿佛怕一松手就被他跑掉了一样。
他把庄彦超拉到二堂,验看腰牌,厉声盘问,但只要是问到锦衣卫的事情和京城里的事情,庄彦超便能回答得严丝合缝,毫无破绽,而一旦动问车驾的事情,庄彦超便只有一句话。
“倪大人交代,一切都在信件里头,别的卑职一概不知。”
路振飞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件事,本来甚是荒谬。淮安靠北,京城被破的消息早些天便已传到了淮安,帝后双双身亡被收敛下葬的噩耗也已经收到,现在倪元璐这封信一来,一切又似乎变得不确定了。
他反复看了信件,觉得应该是倪元璐的字无疑,只是信中所说的“圣人”,是不是指的皇帝呢?如果是,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情,证明之前来的那些消息都是谣传,赶紧接了驾,可以普天同庆。
可倪元璐一个户部尚书,能于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把皇帝送来南京?
不过这些都是一瞬间转过的念头,此事虽然真假难辨,但心中自然万般希望这是真的,于是毫不耽搁的传令整队,又让自己的抚标中军刘黑虎,给急于回去传讯的庄彦超换了五匹马,最后再格外叮嘱了一句话。
“庄总旗,你回去见到倪大人,就跟他说,我会出城四十里,把行辕设在官道之旁的三树屯外,迎接他的大驾。”
庄彦超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算把见到路振飞的整个情形说完了,周世显听下来,默默点头。
卢九德出现在淮安城里,让他略感迷惑,而卢九德、刘泽清和路振飞一起议储这件事,似乎也比历史上所记载的“拥立之争”要早了一些。
也就是说,自己把帝后救出京城这一行为,反而导致了崇祯皇帝“城破身死”这一消息的更快传播,这根本没有道理。
他再想一想到达临清钞关时,岸边带孝的人,忽然间明白了,这样的传播速度简直像骑着快马喊话一样,当然不是自发的口口相传,而是从京城开始的有组织的传播。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造成混乱,彻底摧毁旧明支持者的信心。
周世显心想,闯王的身边还是有高人的。
高人有多高,以后见分晓,这不是眼下要操心的事儿,反而是路振飞对待福王的态度,让周世显感觉到略有一丝担忧。
“他在堂上说的那句话,你确定听清楚了?”他问庄彦超。
“听清楚了,”庄彦超肯定地说,“轮细挡在福分,掘地无银!”
周世显品了一下,咂嘴说道:“那这句话的意思,你也是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