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莉娅内心有心结,黎明之刃家的每个孩子都知道这件事。
在当年泰瑞昂刚刚将泰莉娅带回家里的时候,这个在伯拉勒斯港的围城战中幸存的小女孩如落入陷阱的小兽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那一段时间她总是和多尔南打架,或者故意破坏一些东西,来用幼稚的方式,表达一个孩子的愤怒和敌视。
当然,这种方法对于大领主而言是没用的,他和妻子都是亡灵,有远超生者的耐心,泰莉娅的行为不但没有让他们生气,反而让亡灵夫妇感觉到了这女孩性格中的执拗与勇气。
后来泰莉娅和多尔南成为了好朋友,又用了数年的时间接受鲜血主母和泰瑞昂的存在,直至最后,她开始一点一点主动融入这个古怪的家庭中。
泰莉娅的儿童时光是跟随塞勒斯生活的,曾经的大骑士塞勒斯是个合格的士兵,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但却一生未婚,当初伯瓦尔公爵在战争岁月中,将自己的独女托付给戴琳,而戴琳也忙于战事,便将泰莉娅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大骑士,塞勒斯确实将泰莉娅视为自己的女儿,但他对于泰莉娅的关心是粗放式的,就如同对待麾下的士兵一般。
在这种粗放式的生活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并没有感受过太过细腻的感情,而这种感情的缺失在她融入黎明之刃家庭后,得到了深切的满足。
感情丰富的鲜血主母奥蕾莉亚就不需多说,成为亡灵后,她的一生都注定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因此她将家里的孩子们都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女。
而大领主本人偶尔也会显示出自己感性的那一面,他也许并非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成为合格的父亲。
可惜,泰莉娅的生父伯瓦尔公爵,她的养父塞勒斯都是死在泰瑞昂手中,这是个永远绕不过去的点。
任何一个感情完整的生者都不可能对这种残忍的事情毫无感觉,而尽管泰莉娅的两位父亲早已经融入黯刃的体系,还规劝泰莉娅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但对于当事人而言,这些过往,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毫无感觉的任由它们消散在记忆中。
血脉的相连有时候很难成为亲情的纽带,但它却可以传递一些更黑暗的东西...比如一抹微弱的仇恨。仇恨本身也许并不重要,但混杂在更细腻的感情中,就会让它变得不再纯粹,而不纯粹的感情,就会带来痛苦。
“我得让它变得纯粹,母亲。”
泰莉娅迈步走向自己的母亲,她伸出手,挽住了奥蕾莉亚的双手,在那战盔之下,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跳动着一抹温情的光芒。
“我早已不再憎恨你们,但我还是想完成过去的泰莉娅内心中的执念,我想真正成为你们的女儿...而不是一个内心里残留着执念的陌生人。”
“它阻碍着我继续向前,每一次当我想要拥抱你们的时候,它都在我心中回荡,让我无法再靠近你们...”
女儿的真情流露,让鲜血主母血红色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温和和感慨,她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女儿,她叹了口气:
“所以,你想更靠近我们的方式,就是去找你的父亲打一架吗?泰莉娅呀,小丫头,我就知道,当初不能任由你踏上这条属于战士的道路,那些混蛋把你培养成了这样...只能用刀剑来诉说情感吗?”
“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妈妈。”
在那黑色的战盔之下,泰莉娅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小声对自己的母亲说:
“我刚揍了安度因,但我知道,那个小机灵鬼只是在装晕,他可能也理解我,或者他不理解我,假装失败也只是纯粹的不想伤害到他的姐姐,不过没关系了,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以及,祝福我吧,母亲。”
“我想把它当做一个真正的成人仪式,但我也知道,我不是老爸的对手,所以但愿他下手不要太狠...”
泰莉娅拥抱了自己的母亲,就如同真正的母女一样。而奥蕾莉亚也带着细腻的感情,拥抱着自己长大的女儿,她在她耳边低声说:
“那就放心的去吧,我的泰莉娅。”
“妈妈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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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在黑暗神殿的顶层大厅里,弗林.法温德正如坐针毡。
弗林船长的意志让他不愿意在泰瑞昂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但在面对黯刃的首领们的时候,恐惧这种东西,并非能由他自己控制,他想用愤怒来代替自己的软弱,但很遗憾,他的愤怒之火,并不如他认为的那般强横。
实际上,在进入这大厅,直面泰瑞昂,看到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眸的那一刻,恐惧就已经从弗林心中溢出,就像是涨潮的海水,一点一点的充盈了他的躯体。
“我看着你长大,弗林,在我记忆中,你永远是那个充满了活力的好孩子。”
塞勒斯少将靠在自己的钢铁椅子上,这个来自伯拉勒斯的老海军用一种厌恶的,混杂着亡灵般冰冷的口吻说:
“我曾希望你成为一名海军,但世事弄人,你却成为了海盗...成为了我们最鄙夷的人!在知晓了你与泰莉娅小丫头的事情之后,我曾想为你求情,但...我找不到理由!你还和这个世界里最丑恶的古神势力纠缠在一起,我甚至找不到借口,饶你一命!”
“塞勒斯,我没有...”
坐在阶梯之下的椅子上弗林看着塞勒斯,在成为亡灵之后,塞勒斯维持着他那副苍老的样子,除了眼中闪耀的幽蓝色光芒和全身大变的阴郁气质之外,他和弗林记忆中的港务长老兵没什么区别。
弗林听到塞勒斯的指责,他想要说些什么,他确实曾身为海盗,但他从未和什么古神有过联系,但他的解释,却被失望的老兵挥手打断了。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弗林,你曾在自由港和那些海盗们称兄道弟,你曾融入过他们!”
塞勒斯闭着眼睛,用一个亡灵应有的冰冷声音说:
“但泰莉娅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宝贝,我不能允许她和一名海盗交往!”
塞勒斯的话就如同最冰冷的钢刀,刺入了弗林的心头,让这年轻人眉目之间都闪耀着一抹痛苦,但这,只是属于他的第一波审判。
“砰”
厚重的文件被伯瓦尔挥手扔在了弗林眼前的地面上,在那纸片飞舞之间,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弗林低下头,在那擦拭的很干净的冰冷黑色地面上捡起那文件,翻开第一页,上面标注的信息和那惟妙惟肖的魔法影像,就让弗林的眼睛瞪大了。
“你不仅是一名肮脏的海盗!”
伯瓦尔.弗塔根,身穿长袍的遗忘诸王的议长用一种鄙夷不屑的声音说:
“你还是一个骗子,一个花花公子,一个作风混乱,如沉溺交欢的野兽一样的男人,在过去7年里,你和154名女性有不正当的关系,就如同发情的猪猡一样...”
“你用自己的脏手触碰我的宝贝女儿,这让我感觉到恶心!我也许现在就应该砍掉你的手...或者更直接一些!我也许该用我的办法,让你变得“干净”起来!”
这位实力强大,语气阴冷的遗忘诸王议长挥了挥手,在那蓝色雾气的萦绕之间,枯坐于椅子上的弗林,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凄惨的地狱中,在那迷雾中到处都是罪人的哀嚎,而在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啸之间,伯瓦尔如幽影出现在他面前,在那亡灵手中,握着一把弧形的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