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月盈都在小院里养伤,逐渐的摸清楚了环境,她现在住在弄鱼小巷的一个院子里,院子叫南栀院。日常照顾她的胖丫头叫汤圆,除了汤圆院里还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叫安大虎,女的是安大虎的妻子都叫她安王氏。
汤圆是袁府里的家生子,是个活泼的小姑娘,爱笑,笑起来脸上有两个肉涡很可爱,平日里袁明义不在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月盈,叽叽喳喳的是个话痨。
惊蛰过后不久,这夜下雨,轰隆隆的打春雷,月盈害怕雷声,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屋外小榻上汤圆正在酣睡。
风推开了窗扉,张牙舞爪的往屋里灌,拍打着窗子哐哐响,像是无数双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雨夜里一幕幕场景浮现在她脑海,她看到有鲜红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被雨水裹着淌得满院子都是,刺目,粘稠。
那个身体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妇人,她衣衫不整的被几个粗壮的仆人按着,屈辱的跪在庭院里,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鞭打的,棍棒打的,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血淋淋的衣物染着血黏在肉上,更多的血是从女人腿间流出来的,潜意识里月盈知道女人怀孕了,那些流出的血是她腹中孩子的生命,周围是谁在笑,那些衣着华贵的妇人站在廊上,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院子里的女人就被拖下去,双腿拖在地上,留下蜿蜒曲折的血痕。
她看不清楚那妇人的脸,也不知道自己用的谁的视角,只觉得冷,冷得刺骨,灵魂像是被扔进了冰冰窖,寒气无孔不入。
她分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想要挣扎却无处使力,记忆里的画面无比清晰,心里绞痛得无法呼吸“:你是谁~”
忽而画面变换,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被关在漆黑的柴房,柴房里窸窸窣窣的蟑螂老鼠跑来跑去,拇指大的蟑螂顺着女孩的裤腿钻进裤子里,女孩被吓得尖叫,凄厉的叫喊声撕心裂肺,月盈听得肝颤,有心想要哄哄她,发现自己的手虚虚的穿过她的身体,突然间女孩像烟尘一样消散了。随着女孩的消散整个画面也跟着消散,耳畔响着女孩的笑,那笑阴渗渗的带着难以要说的苦涩味道。
月盈还来不及感叹自己终于有了实体,场景就切换了……
第一个画面是惨烈而血腥的,将活生生的人撕裂给你看。第二个画面是恐惧,小女儿凄厉的尖叫诡异的笑,就好像寸寸撕裂的灵魂。
第三个画面是静止的,静止的纯黑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甜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这样的空间里,她脑海里翻滚着回忆,一次次逃跑被抓的回忆,压抑得她无法呼吸。
忽地她感到温暖,那温暖像一束光驱散黑暗,将她拉进了温暖的怀抱,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她无比心安,她听到那人说“:盈盈别怕,我回来了”
眼眶一酸,眼泪瞬间止不住的流出来,眼底的水光中那场不快的梦境渐渐远去。
男人将她摁在胸膛,任由她将眼泪擦在自己身上,好脾气的顺着她的头发,任由她发泄着。
哭过后的月盈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恼自己的失态“:是我的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是专程回来看你的”
那一夜男人,清朗有力的声音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昏暗的房间,她窝在他怀里,听他细细的讲着天南地北的趣事,宽厚的大掌有节奏的安抚的拍着她的心绪。
这大概就是她后来,无可救药爱上他的开始。
次日,月盈醒来时袁明义不在,问了丫鬟才知道后半夜雨停他就走了。
有一颗种子,在她心里萌芽,向着阳光开出花儿来。
那晚过后袁明义没有再来,日子流水似的,不紧不慢的过着,在安妈的菜肴里,在汤圆的笑话里,院里的老榕树换了新叶,郁郁葱葱遮住大片光阴。